【五十五】凜冬已至
丁總監(jiān)悉心包扎了我的傷口，問我有什么打算。
“年會是我的dead-line，我千辛萬苦找了他這么久，能夠在最后的時間與他重逢，也算是天意成全，我沒什么可遺憾的了。既然在他心里我只是一個笑柄，那么，我也不敢再奢望些什么。我只能和過去告別，接受屬于自己的命運，從此，過安分的生活?！?p> “你所謂的命運是什么？”
“嫁人?！?p> “已經(jīng)有對象了嗎？”
“嗯?！?p> “你愛他嗎？”
“有些花一生只能開一次，而有些人一生只能愛一個人。當唯一的愛情幻滅的時候，就再也不需要愛情了?！?p> “和一個不愛的人結(jié)婚，怎么能幸福呢？”
“幸福是什么？”我笑得慘淡，“能活著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p> “蘇桐，其實你是一個很有才華的女孩子，你不應(yīng)該這么悲觀?！?p> 他的目光那樣真誠，流露出一絲欣賞，以前駱易陽稱贊我的時候，也是這樣的目光。
“如果你是駱易陽該有多好。”我輕聲說著，淚眼朦朧。
“可惜我不是?！?p> 我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站起身來，沖他笑笑。
“謝謝你，丁總監(jiān)。謝謝你這段時間對我的照顧，你是個好人?！?p> 他也站了起來，表情十分復雜。
“駱易陽他知道你等了他十四年嗎？”
“應(yīng)該不知道吧?！?p> “為什么不告訴他？”
“對他而言，這重要嗎？”
“既然你好不容易見到了他，就應(yīng)該讓他知道你內(nèi)心的想法，說不定他會因此而感動，?！?p> “不會的，過去的駱易陽早已經(jīng)死了，現(xiàn)在活著的是Johnson，他是高高在上的云裳總監(jiān)、一呼百應(yīng)的駙馬爺。一個保潔員卑微癡妄的單戀他怎會放在眼里？千萬不要跟一個不愛自己的人談付出，說出來只能是自取其辱，我不能連我僅存的尊嚴都丟掉。”
丁總監(jiān)微蹙雙眉，嘆了口氣，搖搖頭深表惋惜。我知道，他一直很期待看到大結(jié)局，只是如此悲哀的收場，恐怕出乎他的意料。
“此時我能夠感受到當年你失去美英的那種痛了，除了痛，還有絕望?！蔽移鄲淼膿P了揚嘴角，“我會好好的將他埋葬在我心底最深處，然后試著將他忘記，從此天涯陌路、永不相見?！?p> “真的做得到嗎？徹底的忘記。”他的眼中滲出了一層晶瑩的液體。
“過去的事再刻骨銘心，也只是過去，人生的車輪不會倒轉(zhuǎn)，只能向前。我可以放下駱易陽，你也可以放下李美英，相信你自己?！蔽易詈蠼o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在他的目送中遠去。
傍晚，閔芳回到宿舍，看到我在收拾行李，不由呆住了。
“蘇桐，你這是干嘛？”
“我要回老家，抱歉，走得這樣匆忙，都沒來得及事先跟你說一聲?！?p> “什么？回老家？”
“嗯，明天就走?！?p> “怎么這么突然，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拉她在床邊坐下，大概跟她講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在講的過程中我一直平和微笑，就像是在八卦某部電影的狗血劇情。
“蘇桐，你沒事兒吧。”閔芳看著我，似乎很擔心。
“我沒事兒??！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嗎？”
“你可是等了他十四年?。「冻瞿敲炊鄥s換來他如此絕情，你就不想哭嗎？如果你想哭，就應(yīng)該痛快的哭出來，不要憋在心里?！?p> “有些眼淚是在心里默默流淌的，我不愿像一個被男人拋棄的女人一樣哭天搶地，又有什么用呢？因為自作多情而哭泣，只能讓自己看起來更可笑?！?p> “蘇桐，你太堅強了。”她握著我的手，目光像善良的小白兔。
“不堅強又如何，難道去自殺？人生還不是要繼續(xù)捱下去?！?p> “你回到老家，你繼父會放過你嗎？”
“當然不會，不砍死我就不錯了。好在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把你嫁給那個傻子，換取禮金？”
“他叫大冬。無所謂吧，對于現(xiàn)在的我來說，嫁給誰都一樣?！?p> “啊？你真打算聽你繼父的，嫁給他？”
“嗯，我嫁給他，遂了繼父的意，說不定能對我媽好一點。對我來說，也算是找到一個歸宿。冬瓜雖然傻，但至少他對我是真心的。這世上最稀缺的就是真心，既然如此，我何不好好珍惜呢?！?p> 閔芳的目光變得哀楚，“蘇桐，你說得好輕巧，這可是終身大事，你嫁給了他，要朝夕相對，以后的漫漫人生，有的熬了?！?p> “像我這樣對未來不抱任何希望的人，只能有一天算一天，根本沒必要顧慮太多?！?p> “心如死灰，形容的就是你此刻的心情吧。你自己看不到，你的眼神有多么的空洞、無望?！?p> “謝謝你，閔芳。謝謝你如此關(guān)心我，還替我難過。在連崇，能遇到一個真心相待的朋友，太不容易了?！?p> “我好舍不得你走……”
“對不起，以后要你一個人承擔房租，還是盡快找個舍友吧?！?p> “不用了，過幾天我也要回家過年，等過完年我不打算再回來了?！?p> “為什么？”
“連崇物價太高，而且人情淡漠，我一個小小的保潔員能有什么出路呢，還不如在家相夫教子，平平淡淡、開開心心過完這一生。”
晚上收拾東西的時候，又看到了那個信封，里面裝著多年前駱易陽寫給我的紙條。
——駱駝是梧桐最忠誠的守護者，不論是現(xiàn)在，還是將來。
我啞然失笑，小朋友的玩笑話，我居然當了真，要怪只能怪自己太傻。
打火機跳動的火焰映在我的眼眸里，我木訥的看著那些泛黃的紙條一點點的蜷曲，升起一股青煙，然后化為灰燼。
以后我的世界里再也不需要這些了，他，和與他有關(guān)的一切。
看著那一小堆灰燼，我有一種錯覺，仿佛我腦海里的駱易陽只是一個幻影，他從來就沒有真正出現(xiàn)過。
第二天，閔芳請假送我去車站。
同樣的車站，時隔半年之后，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同。
半年之前，我怯怯生生、滿懷憧憬的從這里走出來，半年后，我步履緩慢、心事重重的走進去。
“閔芳，什么時候來江灣市玩，記得找我。”
“嗯，一定。蘇桐，希望你以后能過得幸福。”
我笑著點點頭，眼睛有點兒濕潤。
站在安檢口，最后眺望一眼這個令我夢碎的地方。
那高聳的樓，熙熙攘攘的人群，對我而言就像一幅會動的畫，我始終是畫外人。
再見了，連崇！
永別了，連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