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又下雪了,臘月就這樣在落雪中快要過完。
今天是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過年當(dāng)是喜慶的日子,不說能給拿出許多肉來,元婉君還是想給小姑和母親一頓帶著有油葷的年夜飯。
“嗒,嗒,嗒”
腳步邁的盡量的快,元婉君知道布匹不愁賣,但她愁的是布匹之外的事情,這一個月平靜的讓人意外,以前不時過來糾纏的人居然沒有出現(xiàn),這可能是那些世家公子去找別家的姑娘,也可能只是暫時忘記自己,沒準(zhǔn)哪天又想起來就麻煩了。
“砰”
看見手里的肉沒有掉落,元婉君大松了一口氣,她趕緊扭頭看向另一邊,看向被自己撞倒的人。
“你沒事吧?”
夏元皓擺手:“沒事?!?p> 三十天時間有二十四天的時間自下雪,即便有著專門清理積雪,也清理不完雍城的積雪,倒在地上不存在疼痛的問題,反倒是因為雪融化后的寒冷有點刺骨。
“是你???”
看見夏元皓的臉,元婉君心中的驚訝非比尋常,自一個月前替自己阻那些世家公子,就再沒看見過這個人,本以為那個見義勇為的人已經(jīng)不在了,為此還傷心了幾天的時間,卻沒想到在這時見到了這個人。
印象里熟悉的樣子,微微成熟的氣質(zhì),帶著嬰兒肥般的天真面容,皮膚晶瑩剔透般有著玉的通透圓潤,整個人就仿佛誘人的水蜜桃,讓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嘗嘗其中的美妙滋味。
抖落粘在身上的雪屑,夏元皓笑著對元婉君說道:“沒想到,又見面了?!?p> “沒想到還能看見你?!痹窬蛄恐脑?,她關(guān)心的說道:“臉色好蒼白,你沒有事情吧?”
“只是偶感風(fēng)寒,沒事的?!倍觳挥脫?dān)心傷口感染,但是冬天氣溫太低,受傷后的身體的抵抗力會有所降低,所以夏元皓受的傷好了但是卻感然的風(fēng)寒。
夏元皓問道:“在下公子府陳江河,姑娘可以稱呼在下江河,或者江河弟弟,敢問姑娘芳名?”
被人當(dāng)街詢問女性的姓名,稍稍有點犯“忌諱”,這種“忌諱”無關(guān)于禮法,只是顯得有些曖昧,不過好在夏元皓自起身后就與元婉君保持著一段距離。
帶著不要意思的心虛,元婉君瞄了四周一眼,見周圍沒有人過分的注意這里,吊著的心頓時放下一半,她小聲的說道:“吳元氏婉君?!?p> 夏元皓習(xí)慣性的說道:“婉君,姐姐的名字很好聽?!?p> 問自己的姓名時說芳名,現(xiàn)在又拿著自己的閨名說好聽,元婉君突然有著一種面對紈绔子弟的感覺,她白了夏元皓一眼:“江河弟弟可不要再胡言亂語了?!?p> “娟衣纏夢云,清竹照婉君?!毕脑┱f的理所當(dāng)然,“有詩句為證,在下可沒有胡說話啊?!?p> “你居然會背詩?!”
元婉君出自魏國元氏的旁支,在嫁到吳家以前在家族學(xué)堂學(xué)習(xí)過,因為有著學(xué)習(xí)啟蒙的經(jīng)歷,她才會知道要讓一個人能背詩有多難,一直知道公子府里有書塾,只是沒想到公子府的書塾這么厲害。
“以前聽說公子府不好,現(xiàn)在看來都是謠傳,連你一個家丁都會背詩。”
元婉君的話中帶著遺憾,時間不提倡女子進(jìn)入書塾,但只有真正經(jīng)歷的人才清楚,除開極個別的人,能識文斷字的人比目不識丁的人生活的更好。
元婉君想要自己的小姑子也能學(xué)會文字,只是魏國的文字與夏國的文字不相同,而家里也交不起蒙學(xué)的束脩。
看著元婉君落寞的神態(tài),不明白元婉君的真實想法,夏元皓選擇另一個話題,他指了指元婉君手里的肉:“這是姐姐準(zhǔn)備用來過年的東西?會不會太少了一點?!?p> 元婉君手里的肉不大,比拳頭還要小一點,用像布一樣發(fā)著毛的東西包起來,被她牢牢的拿在手里。
“這還少?”元婉君詫異的看向夏元皓,她記得公子府里的情況不闊綽,吃到肉的時間也不多吧。
“這些肉要三尺的布才能換到?!痹窬蝗挥浧饋砹?,前一段時間太子給公子府送了五千兩銀子,這不是元婉君打探的消息,只是她無意間聽見的,要知道公子府和吳宅最近的地方只有兩道墻和一條通道。
“大過年的就不能多買……”雖然下雪時街道上的人少,但是雍城畢竟是都城,在這里的停留的時間太長,周圍的人已經(jīng)開始注意這里了,夏元皓轉(zhuǎn)口說道:“雪天站著不動會感覺寒冷,姐姐不如我們邊走邊聊可好?”
“嗯?!痹窬认脑└缱⒁獾街車皇遣缓瞄_口罷了,畢竟上一次就是眼前的人幫她擋了災(zāi)。
走出一段距離后,夏元皓繼續(xù)剛才的話題:“姐姐的手里的肉太少,哪里夠過年的吃的,公子府里的肉應(yīng)該有不少,等會江河去給姐姐拿一些?!?p> 元婉君驀然看向夏元皓,肉有多貴元婉君的心里十分清楚,整個雍城三十萬人,能在大年夜吃上肉的人家不超過兩千,這樣隨隨便便就說要拿肉給自己,要說沒有別的心思,打死也不會相信。
“不要!你怎么可以去盜竊,小心被公子皓給打死!”元婉君說的很堅決,說完便快步離開,不欲再與夏元皓通行。
“別生氣啊!”
夏元皓邁步追上元婉君,“喘著”粗氣說道:“姐姐不要生氣啊,江河拿肉不是盜竊,這不是公子回府了嘛,公子說這些年堅持下來不容易,所以今天公子要賜給我們這些老人一些肉,我的那份足足有十斤重。”
“肉不能長久的存放,沒有父母兄弟分擔(dān),十斤的肉一個人又吃不完,還不如讓姐姐一家人…哎,姐姐別走啊…姐姐…”夏元皓的話還沒有說完,元婉君又一次的快步離開。
什么叫自己吃不完,什么叫沒法存放,說的好像肉就是路邊的石頭,真把自己當(dāng)成那些小姑娘一樣在騙,之前怎么沒感覺到“姐姐”這個稱呼這么曖昧,原以為他會好上一些,沒想到本質(zhì)和那些浪蕩子是一樣的人。
自從自己的夫君被斬首,吳府變成了吳宅,原來的權(quán)勢和收入都沒有了,再后來吳宅被人各種的勒索,吳宅便連最基本的溫飽也不能保持,丫鬟侍妾們能離開的都離開了,不能離開的也因為各種原因被離開了。
邁步快速走過公子府正門外的街道,來到吳宅的門外打開房門,回頭看了一眼正“艱難”跑著前行的夏元皓,元婉君在心里嘆了一口氣,隨即側(cè)身進(jìn)入房門,自己手里的肉雖然很少,但是吃起來心里很安心。
“大娘回來啦?!?p> 吳憐羽俏生生的歡迎元婉君回來,元婉君只是自己的嫡親繼母,但是吳憐羽對元婉君的敬愛發(fā)自真心,以元婉君本身的條件,想要離開吳宅得到更好的生活輕而易舉,但是元婉君選擇了留下,并且以自己的手藝養(yǎng)活了現(xiàn)在還生活在吳宅的人。
“大娘買的東西了啊?!眳菓z羽看見了元婉君手里的物什,在薛姐姐家買回來的麻絲不是這個樣子,她記得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滿含期待的問答道:“大娘,這是什么?。俊?p> 元婉君打開繩結(jié),露出里面紅色的肉塊,笑著說道:“憐羽,大年夜有肉吃哦?!?p> “大娘你真好!”吳憐羽一把將元婉君抱起來,開心萬分的說道:“憐羽已經(jīng)好久沒有吃肉了,奶奶也好久沒有吃肉了,憐羽會努力的跟著大娘學(xué)織布,以后天天給大娘和奶奶買肉吃?!?p> 吳鵬于兩年前被斬首,吳宅已經(jīng)有兩年的時間有見葷腥,但現(xiàn)在吳憐羽正是身體發(fā)育的時候,她對肉類有著天然的需求,但是家里的情況已經(jīng)買不起肉了,即便現(xiàn)在只有少少的一點肉,但是仍讓吳憐羽有一種被幸福擊中的感覺。
“大娘,我們一起去告訴奶奶,今年的大年夜有肉吃了?!?p> 吳憐羽對元婉君說話,但是久久的沒等來回復(fù),仰頭看見元婉君正瞪著眼睛,她順著元婉君的視線,看向不遠(yuǎn)處的院墻,只見一個人從上面跳了下來。
“叭嘰”
沒注意到踩滑了雪,夏元皓滿不在乎的扭了扭身體,將水漬和雪屑抖落,撿起掉落在地的肉,向元婉君和吳憐羽走去。
“你要做什么?”元婉君將吳憐羽拉到自己的身后,警惕的看著夏元皓,帶著戒備的說道:“公子府就在旁邊,這里離主街也很近,這里發(fā)生動靜,無能是巡邏的士兵,還是公子府的人都能聽見,你不要亂來啊。”
在距離元婉君一丈的距離停下,他揚了揚手里十斤重的肉塊:“姐姐不要誤會,江河是來送肉的?!?p> “現(xiàn)在肉已經(jīng)送過來了,江河就該離開了?!毕脑┓畔率掷锏娜猓D(zhuǎn)身向來處的地方走去。
“哎,你的肉我不要!”元婉君見狀,連忙拿起夏元皓放下的肉,追上去想要還給夏元皓,但是等她趕到墻角的時候,夏元皓已經(jīng)十分利索的翻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