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憐容送藥進(jìn)來的時(shí)候凡音不得不醒了過來,她緩緩的坐起身,感覺到體內(nèi)運(yùn)行流暢,那萬物撕裂般的痛楚煙消云散了。
“憐容姐姐。”
憐容背對著她,放下了堆滿了物品的碟子,動作卻出奇的緩慢。
凡音歪著頭看了她一會兒,隱約覺得,她似乎在猶豫什么。
憐容待小爺?shù)男乃迹瑹o論瞎子還是明眼人都已經(jīng)看得出來。
可是滄海依然敢娶她,那是滄海對憐容最深沉的愛,是救贖。是希望救贖的心。
滄海知道憐容在小爺身邊什么都不會得到,只有粉身碎骨,所以他心甘情愿的跳脫出來,不論憐容理解與否,他都喜歡憐容能快樂。
她懂了。
可惜他已經(jīng)死了。
“是你吧?”憐容舒了口氣,語氣陰沉的,低緩的,慢慢的開口了。
“什么?!?p> “殺死了滄海的人,殺死了羽翎二世子的人,殺死了無數(shù)小爺一手栽培起來的鐵騎軍的人,是你吧!”
因?yàn)椋驗(yàn)槟莻€(gè)人要傷害阿籬……這是凡音唯一的理由??墒沁@個(gè)理由只對她有效。
對任何其他人來說,阿籬是誰?阿籬是無足輕重的人。
甚至對小爺來說,鬼瞳怎么可能比得上他的近身侍衛(wèi)沈滄海。
“我殺了滄海大哥呀……”
這是她一直在拒絕面對的事實(shí)。
除了小爺之外,滄海是在她抵達(dá)北央的時(shí)候第二個(gè)莫名對她展現(xiàn)出善意的人。
“對吧,就是你?!?p> 憐容的聲音愈發(fā)的沉,愈發(fā)的陰澀,愈發(fā)的詭異。
凡音看著她慢慢的轉(zhuǎn)過身來,她的手中握著一把小刀,一把鋒利的閃著寒光的小刀。
“憐容姐你……”
“我要替我夫君報(bào)仇。我知道,小爺是不會殺你的。他舍不得。他甚至不會將你交給羽翎部落,他會把你藏在身邊,就像以前在北央的時(shí)候一樣?!?p> 凡音以為憐容是瘋了,她瘋了,她居然要?dú)⑷恕?p> “我要替我夫君報(bào)仇。”她再次說出這句話的時(shí)候,凡音驀然意識到,那不是臨時(shí)起意的,那是孕育了很久的仇恨,或許要比她失手殺了滄海的時(shí)間更悠久。
憐容握著刀,走了過來。
兩個(gè)人的目光在空氣中碰撞,沒有絲毫的溫度。
凡音不躲,不閃,她不相信憐容可以下手殺人。殺人不是那么簡單的神情,她是個(gè)刺客,她比任何人都了解。
刀尖刺到了她的眼珠前,憐容的手在抖,可是她的眼神很清明,很冷靜,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和后悔。
然后她狠狠的抬起了手臂,再次落下的時(shí)候,刀尖刺入到胸口里,扎的很深,鮮血隔了好一會兒才流了出來,一涌一涌的撲滿了臥榻。
“憐容!”
凡音上去想要抓她,憐容卻一把將凡音推開了,推開的與此同時(shí)將刀柄從胸口處拔了出來,血噴薄而出,濺了一臉。
小刀落在了地上,哐啷一聲。
凡音驚呆了。
外面的婢女和侍衛(wèi)聽到聲響沖進(jìn)來的時(shí)候就看到了憐容倒在了地上,一手按在胸口,鮮血從她的胸口處夸張的噴涌出來,灑滿了一地。
凡音的臉上、身上、手上都是血,小刀就落在她的身邊,她跪匍在臥榻上,眼睜睜的看著倒地不起的憐容。
“啊——”
“快!快去找小爺——”
“別,別告訴小爺……”憐容氣息奄奄,無力的抬了一下手,隨之暈倒下去。最后一眼,她看向凡音,眼神中一絲悲涼。
為什么,憐容到底為什么要這樣做!凡音陷入了深深的愁緒。
小爺回來了。
憐容被抬下去治療。
小爺坐在凡音的臥榻旁邊,兩人默然無語。
隔了很久,才聽見外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小爺,郡主聽說憐容姑娘受傷,過來送藥了?!?p> 司幻蓮的臉色沉了一沉,起身走出大帳,果真就看到踏嚀推著英花蟬過來了。
一看踏嚀的臉色就知道,小丫頭不高興著,肯定是英花蟬一定要過來,她攔不住。
“你怎么來了?”
“我……”英花蟬居然被問住了。她不能來么?
他是她的夫君,她聽說了自己夫君身邊的婢女受傷了,唯恐出了什么事,難道來看一眼是需要理由的么。
看著英花蟬絞盡腦汁在原地編排著理由,小爺心底閃過一絲戚然。她又不欠他什么,當(dāng)初兩人的聯(lián)姻,也算是十分默契一拍即合。
聯(lián)姻之后,他懷著自己的目的,跟隨她回到了羽翎,她也一直在幫助他,輔佐他,他們的目標(biāo)從近處看是不一樣的,但遠(yuǎn)了看還是有重合之處。
無論從妻子,郡主,還是任何身份上,她都是完美無缺的,她竭盡所能的將一切做到完美。
包括她的身體不完美,她也給了他絕大的容忍度,不必他來伺候自己,不必與她同大帳,甚至看穿了憐容的心思依然容許她留在自己夫君身側(cè)伺候。
堅(jiān)韌、剛毅、果斷、睿智、大度,集于一身的妻子,他還在苛責(zé)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沒什么大事,你不用特意走一趟?!?p> 為了練兵,他已經(jīng)搬到了鐵騎軍的軍營旁,與眾將士同吃同操同練,除了花比別人更多的時(shí)間研讀兵書,他和一個(gè)普通的士兵沒有什么不同的了。
英花蟬也是有私心的,她也想來看看他。
與他從來不存在爭吵,因?yàn)槠饺绽镞B話都說不上幾句。
有時(shí)候甚至忍不住在想,還不如讓小爺受傷的好,至少受傷的時(shí)候他哪里都去不了,只能筆挺挺的躺在大帳里,躺在臥榻之上,任由她照顧著,擺弄著。
可是這人一好了,她卻仿佛再也難見一面了。
但是這些話,她沒有辦法說出來,一點(diǎn)都沒有辦法說給他聽。
兩人之間的感情,相敬如賓到了,簡直比陌生人更親近不了幾分。
他上她的臥榻,只有那么一次,那一次,足夠她回味終身。
她一直記得的,是他的溫柔,是他的體諒,是他的剛猛,是他的理智。
可這并不是作為夫君的全部了。
她也希望躺在他的懷里,他在看書,她在嬉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