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將將入秋,玉龍山的積雪還不算厚,不過仍是寒意沁人,讓人不多時,便僵了筋骨。
聽聞千葉蓮大多生長在崖壁上,若不是輕功超群的人,怕也是可望而不可即。但要仔細深究起來,它卻也不是那萬人求之的香餑餑。
千葉蓮的藥用價值特殊,不甚普及,小病大疾更是極少要用千葉蓮這個引子的,即使有,大多也能用別的藥材代替,再者獲得它又得費不少勁兒,醫(yī)者們都心照不宣地將它歸為毫無用處的類別。
而那些有能力取得千葉蓮的人,更是不屑大老遠的來采這么朵蓮,因而在市面上,千葉蓮才顯得比較稀少難得。
袁起與喻子衿兩人一深一淺地走著,想到此行的目的,袁起突然嚴肅地問道,“話說,你知道千葉蓮長什么樣嗎?”
喻子衿微微一愣,即被問住。如此說來,似乎自從從袁府出來,自己想的都是如何去玉龍山之類的過程性問題,直至此刻都沒想過這千葉蓮,究竟長什么樣。
“我......不知道?!庇髯玉茖擂蔚爻读顺蹲旖?,訕訕而笑。
袁起一臉震驚,瞪大了眼睛,眉峰微挑,沒好氣道,“那你原先是打算自己來這玉龍山,是來送死的嗎?”
“這不是你來了嗎,就不要在意那些細節(jié)了?!庇髯玉谱灾硖?,本就是為了這千葉蓮而來,卻到了最后,竟不曾關注過這千葉蓮的廬山真面目,豈不是白跑一趟。
不過好在袁起這個土生土長的北原人在這,也算是留了一手,不至于血本無回。
“我也不知道千葉蓮長什么樣?!痹鹨荒樀睦硭斎?,卻見喻子衿神色微變,笑容忽然僵住,生生地停下了腳步。
以為喻子衿又要出言調(diào)侃自己,袁起立馬搶先一步,理直氣壯道,“不然我問你干嘛??!”
兩人都停下了腳步,互相瞪著對方,不過一會兒,默契的輕咳一聲,打破了這份沉寂,而后皆是釋然一笑。
“千葉蓮啊,顧名思義,不就是有很多片葉子的花嗎?”袁起收起笑容,一本正經(jīng)道。仿佛方才那不知千葉蓮為何樣的樣子,不過是他人的錯覺
“對啊,不就是一朵長在崖壁上的,有很多葉子的花嗎?”喻子衿也隨之作勢板了板臉,沉聲補充道。
語罷,兩人相視一笑,袁起熟絡地將手搭在喻子衿的肩上,拖著她朝前走去,“走走走!”
反觀在不遠處跟著的另外兩道身影,一人狀若無意地掃向前方,另一人垂眸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與面前的打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施容只覺得一襲冷意從身旁呼嘯而來,席卷自己周身的每一寸肌膚。似乎任是北原的寒風暴雪,也比不得這驟冷的氛圍。
約莫兩個時辰后,喻子衿與袁起二人行至一處山洞前,由于經(jīng)過一番長途跋涉,喻子衿不免有些體力不支。鼻尖被風刮得通紅,臉頰卻是微微發(fā)白,努力穩(wěn)住身形,喘著粗氣。
袁起揮袖掃開覆蓋在山石上的積雪,示意喻子衿坐下休息一會兒。
“我沒事?!庇髯玉普{(diào)整了一下氣息,朝袁起扯了一抹笑容。
“讓你坐你就坐,磨磨唧唧的?!痹鹕焓峙牧伺挠髯玉频哪X袋,無奈地嘆了口氣。雙手抱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在臨時除了雪的山石上,不容她再次拒絕。
“實話告訴你,是我累了,啊,走了這么遠的路,怎么還不見那千葉蓮。”袁起怕喻子衿會覺得不自在,自認為拖他后腿,于是用一種玩笑的口氣調(diào)侃道。隨之懶懶地行至一旁較高的山石上坐下,伸開手腳,舒展了一番筋骨,似是真的累到了。
喻子衿坐在山石上,抬眸看著傻呵呵笑著的袁起,心下微暖,嘴角不禁微微上揚,朝他露齒一笑。她不是不懂他的小心思,不過是兩人心下明了,面上不說破的默契罷了。
袁起霎時有些看呆,不似尋常女子的或嫵媚或溫潤,喻子衿的笑像是太陽花般,更能俘獲人心。似乎那日在白城郊外,看到在夜色中摸索逃難的喻子衿時,她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便深深吸引了自己的注意。
他生于朝廷,生于北原那座明晃晃的宮殿,自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周圍兄長官士的爾虞我詐。那些人,早已被權力蒙上了黑紗,不過是一群披著羊皮的狼,即使面露無辜,卻仍舊難掩他們豺狼般的心。
可他,從未見過如此干凈的眼眸,干凈的,像是從雪山中化下的一抔冰泉。
直至后來的相處,他發(fā)現(xiàn)了她的聰穎、俠義、善良,還有那被逼的,不得不長大的,讓人心疼的警惕。
或是緣分使然,喻子衿就像另一個自己,闖進他的生活。她也會像自己一樣,偷偷跑出府玩兒,她也向往闖蕩江湖,希望能夠離開家人的羽翼。她心懷仗義,不愿麻煩他人,心有韌性無畏,不愿屈于生活。
如若可以,他們說不定能成為知己。
“你看!那是不是千葉蓮!”一陣寒風吹過,喻子衿立馬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正準備收回視線,卻在無意間瞥見山洞上方的石壁間,嵌著侍衛(wèi)一朵奇特白蓮。
在雪色的映照下,白蓮似是被一抹光華籠罩,一片片細瓣攏于中央,形似“彼岸花”,搖曳著身姿。
袁起回過神來,順著喻子衿的視線望去,微訝,心下微微思索,“應該是,你等著。”語罷,借力于洞前凸起的巨石,運功向上掠去。
袁起借力之處不斷有碎石滾落,從遠處看,像是隨時都有可能一腳踩空。
“你小心點,磕著絆著我可概不負責。”喻子衿蹙了蹙眉,揚聲道。
“放心吧?!闭Z罷,袁起距離千葉蓮只剩一臂之距,抬手一揮,便穩(wěn)穩(wěn)將它抓在手中,“拿到了!”
喻子衿興奮的站起身來,“那你快下來吧。”
兩人似是沉浸于喜悅之中,絲毫沒有注意到一旁漸漸逼近的嘶嘶聲。喻子衿忽而覺得腳腕處似乎被什么扎了一下,卻也顧不上查看,仍舊擔憂地望著停留在崖壁上的袁起。
“衿兒!”林瀟剛至,便看到一只小型青蛇吐著信子,纏在喻子衿的腳腕處,死死的咬進肉中,連忙出聲喚道。
下意識便欺身朝她掠去,指尖不知何時握住一根銀針,朝青蛇揮去。由于被針刺中,青蛇吃痛,松開喻子衿的腳腕,逃遁而走。
似是沒料到林瀟會突然出現(xiàn),喻子衿一臉驚訝,卻還來不及反應,腦袋一葷,雙腿一軟,便朝山崖處倒了下去。
林瀟見此猛然心驚,迅速上前攔住喻子衿的腰,停止她下落的趨勢,穩(wěn)穩(wěn)抱住。
“小然!”袁起也被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所震驚,雖是擔心喻子衿,卻又不得不審視眼前出現(xiàn)的男子。他是何時出現(xiàn)的,自己竟一點也沒有發(fā)現(xiàn),再加上方才他出手救喻子衿的速度,來人武功怕是在自己之上。
想到這里,袁起全身上下皆警惕起來,“你是誰?放開她!”穩(wěn)穩(wěn)落于洞前,收起笑意,戒備地看著林瀟。
反觀林瀟,一言未語,完全無視眼前一臉著急的袁起,橫抱起喻子衿,便朝山下走去。
“喂,小然被毒蛇所傷,不宜即刻移動!”袁起急忙跟上,卻在還未靠近林瀟時,被一道黑影攔住。
施容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將劍鞘橫于袁起面前。
“讓開!”袁起面色微冷,沉聲道。
“七王子殿下,得罪了?!闭Z罷,施容翻腕拔劍而出,迎向袁起。
實際上,施容也沒有把握能夠勝于面前的少年,只不過見林瀟的神色冰冷,心下頓時了然。方才跟在二人身后時,他便發(fā)現(xiàn)林瀟便面色不善,甚至氣氛都凝至了一個冰點,此時見此,定也是不想讓袁起跟著,作為屬下,只能奉命攔著。
袁起眉頭微皺,由于不想讓劍鋒傷到手中的千葉蓮,無法完全施展開拳腳,兩人一時難分上下,互相膠著。
藏雪閣二樓隔間內(nèi)。
“幸而白鳳玉環(huán)在此,否則經(jīng)此跋涉,郡主怕是要毒入骨髓而不得所醫(yī)?!币幻s至中年,鬢角微白的的男子立于床前,一手為喻子衿診脈,一手順勢撫了撫下巴處蓄起的小胡子。
若是仔細一看,便會發(fā)現(xiàn),此人就是方才喻子衿與袁起二人在藏雪閣遇到的掌柜。
“如何能解毒。”林瀟冷然站在身側,眉頭緊皺。
“奇怪,郡主體內(nèi)除了‘滄溟蠱’,似乎有別的東西,在與蛇毒互相牽制,由此看來,倒并不是非常棘手?!彼幚闲南鲁了计?,緩緩而道,“只需以千葉蓮為引,便可解了這兩種毒?!?p> 一語剛落,便從門外傳來一陣激烈的打斗聲,周圍的器具應聲而裂,不可開交。
“施容,讓他進來?!绷譃t再次恢復冷然,沉聲而言。仿佛有一種穿透力,林瀟即使沒有刻意揚聲,聲音卻依然能清楚的傳至門外。
聽到林瀟的內(nèi)力傳音,施容緩緩收了劍勢,待最后一片碎瓷落地,打斗聲瞬間停止。
“主子?!笔┤菔栈亻L劍,行至林瀟身前,微微俯身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