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暮后的江城縣,比白天更熱鬧了一份。街頭巷角,掛著的花燈已被點亮,讓人眼花繚亂。
有做狀龍、鳳、麒麟這些瑞獸的,也有繪奇花異草,怪山,飛瀑的,還有寫著精妙詩詞和奇聞怪談的。
當然最惹人注目的還是要數(shù)那些嬌羞可人的美人圖彩燈了,男人們總是找了借口駐足細賞,倒是鬧出了不少笑話。
姨丈劉翹瞥了一眼,就被姨娘葉蓁好一頓二指禪。
沈憲環(huán)視一周,那些看著所謂美人圖,還一邊嘖嘖驚嘆的人,只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這要是把前世領(lǐng)國真人秀拿來,還不得是一場空前絕后的萬人露天電影。
說不得江城縣的縣志上也會記上這樣一筆,某某年上元節(jié),江城縣萬人空巷,齊至某處,觀之。
看來西趙國藝術(shù)氛圍比較單薄,自個兒這素描水準也不差,要不畫上幾本,每本賣上個幾吊錢,想不發(fā)財都難。
沈憲想的真入神時,突然耳朵一疼,姨娘葉蓁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身后。
“你這臭小子,眼睛往哪放呢?”
被姨娘揪回視線的沈憲,和劉淳并排走在前面,人手一盞自家的燈籠,除了不亮,燈籠上被沈憲畫的倒是不比街上的花燈差。
街邊的茶樓飯館人影錯落,跑堂的伙計不斷吆喝。
商鋪為了方便招攬客人支起來了案板,將貨物一一排開擺了上去,什么胭脂水粉、棉布綢緞,珠寶首飾,珍玩字畫,種類繁多,不怕你挑不到稱心的。
“餛飩,湯餅嘍”
“糖人,吹糖人嘍”挑著擔,賣餛飩,吹糖人的小販在人群中擠來擠去,時不時喊上一嗓子,吹糖人倒是見過,可這挑擔子賣餛飩,倒是頭一次見著。
沈憲扯著劉淳邁著小短腿屁顛屁顛圍著人家小販的挑擔轉(zhuǎn)個不停。
小販看到圍在身邊的倆小孩子還以為是想吃餛飩,今晚可算是要開張了,于是笑臉迎了上來問道:“兩位小公子,是想吃餛飩還是湯餅呢?”
被小販一問,劉淳下意識的捅了捅沈憲,“弟弟,人家問咱們要不要吃餛飩”沈憲想也沒想道:“不吃,咱們剛吃過晚飯才出門,這會兒還漲肚子嘞”這倒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去去去,一邊去,奶都沒斷的小屁孩子,打攪我做生意”這下可惹惱了小販,邊說邊扯下搭在肩上的汗巾朝著兄弟兩一甩,重新挑起餛飩擔子擠進人群。
被人家罵了,沈憲也是無話可說,自個兒理虧在先,畢竟攪人財路就是斷人活路。
“賊子,休走,看槍”
“噠噠噠……”
“旺旺……”
“嗚嗚嗚,我要娘親,爹爹”
“孩子啊,我的孩子”
忽然一聲驚喝,隨即便嘚嘚馬蹄聲,成千上百條狗吠聲,和孩子婦女的哭鬧聲連城一片。
沈憲騰的一下全身緊繃,難道說有人夜襲江城已經(jīng)打了進來?隨即又否定了這想法,城門早就落了鎖,一時半會怎么可能后被破城?難道是幻聽了?
“哥,你剛才有沒有聽有人大喊,還有馬蹄和狗叫聲啊”
“咦?弟弟你也聽到了呀。可是我轉(zhuǎn)了一圈兒,沒看見狗和馬呀”
沈憲看著街上一切如常,這才送了口氣。又隱約從身旁走過的路人口中聽到零碎幾句。
“嚯,這口技可真像,剛才……”口技?還真有這種東西?以前只有在書本上看到過,從來沒見過表演的。這可不能錯過,要是能拜個師,學會了好有個一技傍身。
就算不拜師也好試著偷學一招半式的,老話不是說,再窮也餓不死手藝人不是?
兩人給葉蓁和劉翹打過招呼后,順著聲音傳來的地方,一直走到了江城街與文華街交匯處,這才看到一大圈人,或蹲或坐的,圍著一個頭戴氈皮帽,身裹羊皮襖的瘦老頭。
這老頭身無常物,當街一站,上下兩唇翻飛間,就傳出馬鳴犬吠,甚至還有金鐵交擊聲,說到了將軍斬賊的精彩處,當場就舞起了招式,好似就要化身那無敵猛將。
這講的精彩,聽的人便用心,場內(nèi)的人靜悄悄的大氣都不敢喘,皮孩子們雙眼都冒星了,可能沉浸在自個幻想的小世界不能自拔了。
沈憲看著這老頭不經(jīng)想到,若是把這老頭放在他原來那個世界,這完全一個人就是一部戲,什么配角、龍?zhí)?、配音師全都可以省略了?p> 一聲銅鑼響,黃金萬萬兩“鏜鏜鏜......”一陣急促敲鑼聲打破了正沉浸幻想中的人,也打斷了演入神的口技老頭。
這人原本就好奇心重,尤其是小孩子,場中小孩子支起耳朵,轉(zhuǎn)起眼珠,到處瞧了起來,雖被個高的大人擋住了視線,也不影響他們一顆好奇心。
陸續(xù)有人向敲鑼出走去,沈憲本來沒想著要走,還打算偷師老頭的口技,可到底沒招架住,劉淳再三拉扯。
順著人流向著銅鑼聲涌去,好不容易擠進場后,發(fā)現(xiàn)是擺攤賣藝的。
沈憲頓時無感,上一世沒把這些雜??赐聡D,無非就是訓猴,玩石鎖,再厲害點就是什么胸口碎大石、鐵槍頂咽喉,縮骨穿鋼圈。演個一兩場不是要錢就是賣大力丸子,狗皮膏藥。
果然不出所料,剛才敲銅鑼那人放下銅鑼后,一把抄起放在地上石鎖,拋入空中玩起來招式來,什么“蘇秦背劍““鱷魚翻身““倒掛楊柳““觀音托掌““兩指捏角““仙人過橋“
這人下場后隨即上來兩人,一人手持一柄雪白閃亮的牛尾刀,一人手握九尺白蠟桿槍。
二人一照面,就哈哈嘿嘿的打了起來,你一刀我一槍的,誰也拿誰沒辦法??捎^眾就買這賬,一旁的劉淳一邊拍掌一邊蹦噠,到底還是個小孩子??!
“哥,你讓我靠會兒”沈憲一連幾個哈欠,耷拉著眼皮,搖搖晃晃的靠在了劉淳身上。
圍攏的人多了難免會受到擠壓。當他再次睜開眼時,身邊的劉淳不見了,他的四面被個高的大人圍了,沈憲一驚沒了睡意,不過聽到場中喧鬧隨即松了口氣,還在雜耍場里。
左瞧瞧又看看,嘆了口氣,看來還得靠鉆,這就是矮子的苦惱。
彎下腰,使勁剝開擋在身前的腿林,剛想要鉆進去,突然后脖頸一緊,不急反應(yīng)整個人被一股力量,掰住往后仰去。
沈憲看到一塊黑布迎面而來,夾雜一股異味進入了鼻腔。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拍花子兒?沈憲帶著最后的疑問昏了過去。
當劉淳發(fā)現(xiàn)沈憲不見了,已經(jīng)是雜??煲龅臅r候。
在大聲喊叫了幾聲沒得到沈憲回聲后,又繞著整個雜耍場也沒找見沈憲,這孩子鼻涕眼淚一股腦的鋪滿臉上。邊哭邊跑去找葉蓁和劉翹夫妻倆。
正當愜意過著二人世界的夫妻倆,看著劉淳哭著跑來,還以為是被別人欺負了,正要問怎么回事。
卻被劉淳一句話,恍若雷霆炸響在耳邊,“娘,嗚嗚,弟弟,弟弟他不見了”葉蓁身子一晃就要栽倒,好在被劉翹給攔腰扶住。
“蓁娘,你別急,圓歌這孩子機靈著呢,許是自個回家了,咋們這就回家看看”劉翹背起還在恍惚中沒回過神的葉蓁大步往家趕去。
這邊三人剛走,江城街就涌入了幾十名差役,長刀出鞘,一股子肅殺。
“都聽著,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動,等待我等搜查,若有反抗者,勿怪我手中刀不好說話。今日有賊人潛在人群,擄走了縣尊獨女,若有人能提供線索,縣尊大人必有重謝,倘若知情不報者,與賊同罪。若有賊子還在這人群中,那我奉勸諸位,還是早些迷途知返,束手就擒的好,否則落個身首異處,可就虧了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