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白天昏睡的太多,這一晚祝小倩徹夜未眠;許是午后發(fā)生在大殿內(nèi)的事件太過突然,她輾轉(zhuǎn)反側;許是相公真以為自己跟趙秉私通所以獨自坐在案前喝一宿悶茶。
她好想爬起來抱著他孤單的背影再解釋一千遍她是被人暗算,她就算瞎了殘了腦子進泥巴了也不可能勾引趙秉那個豬頭三的,只是相公的背影看起來真的很落寞,前所未有的,喪!
不知何時她又迷迷糊糊睡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書浩已經(jīng)不見了,她探頭看了看天,還是黑的,莫非……她噗的一下從床上跳起,鞋子也來不及穿,騰騰地往門外竄,在隱隱綽綽的樹蔭下瞧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打了一個冷顫,躲到了石柱后面觀望。
只見皮蛋把他們帶來的行李一件一件搬進馬車,相公冷靜的在邊上看著,時而搭一把手。搬完行李,皮蛋又繼而檢查車碾,給馬喂了一碗水。小倩躲在暗處眼淚不自覺流下來。
相公這是要帶著家丁逃離皇宮的節(jié)奏??!居然趁著天沒亮就起來備馬車,難怪昨晚讓她先睡著,自己卻一宿未睡原來就在籌備怎么把她這個背叛夫君勾引太子的女人丟下。
她越想越傷心,眼淚一個勁直流。此時皮蛋笑嘻嘻的坐上馬車,書浩則抬頭看了眼月色,又朝屋子走來,小倩擦擦眼淚,往里面躲了躲,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怕被他看見。殊不知她的一舉一動全在他的視野里,走到她躲藏的石柱邊他停下腳步,雙眼死死抓住了在黑暗中哆嗦的祝小倩。
“躲在這干什么?”
“你你你、你要走嘛?”
“是啊,回洛陽。”
“那你們走吧,我我,嚶嚶嚶……”
“怎么你不想走?”
“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你說啥?”
“我正要進去叫你起來,再不走天就亮了。”他一把將渾身哆嗦的祝小倩從黑暗中拉出來,明亮的月光照在臉上,他看見了她眼中的淚光。
“你說,你帶我一起走?”
“是啊……”他被她奇怪的問題逗笑了,“你在想什么,我不帶你走帶誰走?”
她啜泣了一下,還有點將信將疑的愣在原地,書浩又問:“你不想回洛陽也沒辦法,我要回去了,你只能跟我一起走?!?p> 她這才恍然大悟!他不是要悄悄逃走而是帶她一起回家!想明白一切的她頓時激動的雙腳跳起,嘴里直嚷:“我要走,我要走!你去哪我就去哪!我才不要待在這里,我寧愿回去刻苦學習也不要在宮里做一條咸魚!”
他滿意的點點頭,便帶著行李、帶著家丁、帶著妻子、帶著一段結束的塵緣踏上回家的路,這一步逃離他想了很久,當有一天終于大膽放手一切,心里浮現(xiàn)的是久違的暢快淋漓!
馬車一路疾馳,最后跟隨進宮送貨的馬車一起出了宮,此時天邊泛起一縷白光,對他來說,那才是真正的光明!
當馬車離開汴梁,小倩正好一覺醒來,她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書浩,突然問道:“我發(fā)現(xiàn)小王爺和小妖精還在宮里……”她停頓一下,補充了“夢伶”兩字。書浩不以為然的解釋:“他們可能還要再住久一點,我擔心家里的生意,就先走了?!?p> “那咱們剛才是偷偷出宮……的意思么?”
“我們最多只能算不告而別?!?p> “如果他們一會兒發(fā)現(xiàn)我們偷偷回了洛陽會怎么辦?”
他嘴角浮起一絲讓人困惑的笑意,道:“這個時辰,應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p> “他們會不會派人抓我們?”
“人家來你家做客,玩好了回家了,你會派人去把他們再抓回來嗎?”
她呵呵一笑:“那倒不會,最多就是生氣,以后也不會叫他們來家里做客了?!?p> “就是這個道理?!?p> 她感嘆一聲,其實皇宮里那些人倒也不是很難相處,就是有些個喜歡在背后嚼舌根的宮女有點煩人以外……她猛的回過神,問:“那我們?yōu)槭裁床桓蠹业绖e呢?我們?yōu)槭裁匆低党鰧m?跟我和……太子……有關嗎?”
書浩不予理會,拉開車簾張望,窗外傳來熱鬧的市集聲?!暗绞屑?,你餓嗎?”
“去吃飯吧,相公?!?p> “好?!?p> 單書浩成功轉(zhuǎn)移話題,不費吹灰之力。
整整一個晚上,趙衍對著眼前這堆破爛不堪的折扇沉思了整整一個晚上。那一年夏天,他從京城的翰林院回到洛陽的王府,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數(shù)月未見的書浩。剛放下行李就馬不停蹄驅(qū)車來到單府,聽說書浩跟著父親去臨安做生意了,那一刻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幾日之后便是他15歲生辰,書浩特意趕在這日回到洛陽,送了一把他在臨安跟著工藝匠人制作的折扇,扇面上畫的是開滿蓮花的西湖美景,寓意他們的友情如蓮花圣潔不染。
趙衍望著眼前這堆折扇殘骸,上面的水墨畫已無法分辨,竹片也已支離破碎,一切都隨昨日那一瞬化作塵土。他以為他會無條件的跟隨自己左右,輔佐自己平步青云,他卻在此時選擇與他恩斷義絕!洛天揚死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決絕,如今為了一個不學無術的女人,他竟然真的與他一刀兩斷,想到此,憤怒夾雜著惋惜在他心里翻涌。
尚且沉浸在這種復雜情緒里的趙衍忽聞房門呼啦一聲被人推開,他抬起頭,慌里慌張跑進來的是夢伶。
“你知道嗎?書浩走了?!?p> “什么?”
“書浩走了?!?p> 他跳起來,直往門外沖,夢伶在后面跟著喊道:“來不及了,馬車和家丁都不見了,可能天沒亮就走了!”
他猛然停住腳步,呆立在原地,雙手緊緊捧住自己的腦袋,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而夢伶帶著腥風血雨的話語在耳邊如魔咒一般摧殘著他!
“這下你滿意了吧……你終于把他逼走了你滿意了吧?趙衍,你以為他會永生永世追隨你嗎?你把我當做支配他的籌碼,可人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乎我了!”
“閉嘴……”
“都是你。”她從牙關里擠出這三個字,眼睛早已濕潤不堪,趙衍回過神,注視著她,相互推卸責任。
“你當時為什么不阻止我?”
“我說了你會聽嗎?”
“我怎么可能知道,那個女人對他有多重要?”
“哼,你當時就不應該手下留情,就應該讓趙秉得逞?!?p> “等一下……”他驟然想起什么,盯著淚眼朦朧的夢伶,“你說,如果趙秉當時得逞的話……”
“事實上他們什么都沒做啊?!?p> 趙衍閉上眼睛,沉思了好一會,仿佛在下一個很大的決心,那個決心很可怕,但是,混亂的思緒驅(qū)使他只能這么做。
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失魂落魄的神情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出奇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冷靜。
“或許……我有辦法讓書浩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