驛館和軍機處就在一條街上,平時走過去要不了半柱香的時間,可這次陳澤卻整整走了半個時辰。
街道是全堵滿了前來瞻仰陳澤的百姓,任憑護衛(wèi)的士兵們如何喝斥也不愿離去。
當他好不容易披頭散發(fā)擠進軍機處大門后,終于可以重重地松一口氣。
同時還暗自慶幸,好在是軍機處及時派人來請他,否則眼下他說不定還在驛館里一根根揪頭發(fā),滿足百姓們想要帶點他身上的東西拿回家供奉的心愿。
一朝聞名天下知。
昊天大陸對于謀臣武將的愛戴可見一斑。
好在百姓們就算再狂熱,也知軍機處非比驛館,乃是城中重地,即便對陳澤再依依不舍,也無人膽敢沖撞軍機處,總算給了陳澤一口喘息之機。
“兄弟,我老曹服你!”
剛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就聽旁邊有人粗聲粗氣地叫道。
轉頭一看,卻是昨天有意爭奪兵權的那位七等牙將曹朗,此時正對他拱手抱拳,神情間不似作偽。
還有那位山羊胡謀士也在曹朗旁邊,見陳澤一眼望來,也是對其捻須點頭致意。
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陳澤在西城門那邊的部署早傳遍了整個西云城,自然也傳到了這些守衛(wèi)別處城門的將領耳中。
對于陳澤那一環(huán)套一環(huán)的守城之略,特別是對投石機的坐標軸應用,都讓眾人生出一種驚艷之感,此刻是誰也不再小瞧這位軍階最低的三等參事。
況且……
曹朗轉頭看了看任務墻,昨天才發(fā)布的守城任務還掛在墻上,作為指揮官的陳澤當仁不讓必是領取最豐厚的那份獎勵,等戰(zhàn)功一到手,他哪還是三等參事?
已然是與他這牙將同等的謀士級!
“陳大人,景先生正在二樓等候!”
昨日曾為陳澤辦理軍階晉升的中年文吏一見其進來,也是滿臉堆笑地走過來,行禮之后指了指二樓。
軍機處有請,自然是景先生找他,對于這位景先生,陳澤心里也是抱著好奇的,聞言點了點頭,沖大廳里眾人環(huán)環(huán)抱拳回禮,便直接往二樓走去。
軍機演算室。
陳澤上得二樓,就見軍演室的大門開著,從外面能夠看到景先生正站在沙盤旁,不知在擺弄著什么。
“景先生,你找我?”
他走進去,眼角往沙盤上瞟了一眼,卻見上面的布置正是昨天的戰(zhàn)局,心下頓時了然。
景先生沒有看他,目光仍落在沙盤上,好半晌才緩緩開口,“切斷對方補給,改造投石機出其不意,最后命人出城將那些逃犯趕回毒霧之森,這些我看得懂,但是……”
他回轉身,目光灼灼盯向陳澤,道:“你設置火焰壕溝,是否多此一舉?”
陳澤默然不語。
不錯,昨日他所做的布置,每一條都很清晰明了,唯獨是在這火焰壕溝的設置,當身在局中時或許會讓人眼前一亮,就如許青,就曾在燃起火焰壕溝時,心中突有豁然開朗的感覺。
可此時再一復盤,卻又發(fā)覺此設置實乃多此一舉,用幾十條火焰壕溝來拖延那么兩個時辰的時間,到底有沒有必要?
當然有必要!
對于陳澤來說,火焰壕溝的延時設置才是他整個計策的重中之重,正是拖住了時間,他的將星才能完成冷卻,也才能讓程昱施展出伏兵之計,否則投石機怎么發(fā)揮威力?
更別說之后也是憑著武安國的將星才能敵得住對方主將,從而一舉破敵。
可這卻是不足為外人道的。
陳澤只能回道:“當初在下并未想過能夠一擊破敵,之所以有此布置,也是為了盡量多拖一些時間,總歸是無所不用其及,用盡一切方法拖到援軍趕到?!?p> 昨天他一直在強調自己有把握守城五日的目的就在于此,沒有將話說滿,也給了自己一絲解釋的余地。
景先生看著他,嘴角掛著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也不知是信了還是不信。
當看得陳澤都感覺有些不自然時,他又突然問道:“你對投石機的改造很聰明,那個坐標軸的設置大可以推廣到全軍,這件事算是你的大功一件,不過……”
他的手指輕輕叩在沙盤上,沉思道:“我今早命人再嘗試了下,卻發(fā)現(xiàn)按昨日的人手,無論如何也拉不開增加了彈力索的投石機,不知這又是為何?”
陳澤心底一嘆,這位景先生看似不顯山不露水,每個問題卻都是一針見血,全是問到自己的秘密上。
“這個……”
陳澤摸摸鼻子,敷衍道:“我想,昨日兵兇戰(zhàn)危,人在危急之際所能爆發(fā)的潛力超乎尋常所想,而景先生今日派人再試,卻是在大局已定,眾人心頭安然的時候,所以力有不逮也不是不可能的?!?p> 這話他說得是越說喉頭越是發(fā)干,說實話,連自己都不信。
潛力大爆發(fā)?
一個兩個可以,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爆發(fā)了潛力?
這就有點……
盡管如此,陳澤的目光仍然堅定,信不信都好,反正這就是他能給出的解釋。
“潛力么?”
景先生聽他說完,嘴角那絲笑意又放大了些許,倒沒再就這個問題繼續(xù)深究下去。
“不管怎么說,坐標軸很好,待博安方面穩(wěn)定之后,我會稟報上去,如此大功一件可以再為你謀些戰(zhàn)功?!?p> 陳澤松了口氣,拜謝道:“那便多謝景先生?!?p> 語畢頓了頓,他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也有問題想問我?!?p> 景先生看穿了他的心思,轉身從旁邊茶案上端過兩杯清茶,遞與陳澤一杯,方才笑道:“但說無妨。”
陳澤眉頭微皺,點頭道:“那在下就問了?!?p> “景先生力排眾議讓在下率領城防事宜,想來該是因博安那位華老之故?”
“不錯?!本跋壬p呡了口茶水,并不否認。
陳澤又道:“可在下畢竟只是個軍階低微的參事,景先生只憑華老便將如此重大之事交到在下之手,是否太過隨意了些?”
“要知道,在下與華老也不過一面之緣而已!”
景先生又點頭,贊同道:“對,是隨意了些,并且還于軍規(guī)不符,待此間事了,我自會引咎辭去軍機主事職務,以正軍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