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5年10月22日晚上八點，江鶴遠出現(xiàn)在R-101空港都市區(qū)。
剛剛脫離控制局轄區(qū)的時候，他感覺身邊的空氣都清新很多，雖然這些空氣其實全都經過人工補氧。
訓練結束之后，江鶴遠因為昏迷而短暫地見了余燼一面，還沒聊幾乎，就從昏迷醒來。
魏嵐把他送到都市區(qū)的中心，然后匆匆離去了。
至于她到底去了哪里，江鶴遠也不知道。
“哈哈哈……她打得也太狠了吧！這個印子不知道要幾天才能消掉呢！”
柳綺兒坐在江鶴遠的對面，伸出手指不停地戳著他的臉。江鶴遠也不反抗，只是一副欲死的模樣，任她擺弄。
“有這么好笑嗎？我看你是挨揍太少……”
“哼，你又不會揍我?！?p> 柳綺兒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用小勺子舀起一塊雪糕，送到江鶴遠唇前。
江鶴遠本該直接張嘴的，但又有點不好意思，還是選擇伸手接過勺子。
“平時訓練不要太辛苦啦，要是很累的話，可以直接回去休息，不一定要來找我。再說了，魏小姐來回接送一趟也挺麻煩的?！?p> “過幾天我讓控制局給我弄一輛車吧，反正市區(qū)里也是自動駕駛，用不著練習?！?p> “不行，你肯定忍不住手動駕駛的。想開車，你就給我好好把車學了?！?p> “知道了……”
江鶴遠哀嘆一聲，扭頭看向窗外。
在外側的不遠處，正好有一條空軌，車子一個跟一個地飛馳在空軌之上，像是一顆顆小的流星。
空港都市區(qū)內，車輛的通行道不局限于地面，是三維布局的。道路相比于二維布局多了很多，基本不會產生太擁擠的情況。
而路況這么復雜的情況下，很少人愿意自己記憶路線。所以在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選擇接入全自動駕駛，由城市智腦統(tǒng)一調控線路。
他們并不知道自己走在哪里，只知道自己會在預定的時間到達預定的地點。
“江鶴遠，你在看什么？車子嗎？”
“嗯。我覺得……自動駕駛的感覺很不舒服。把所有東西都交給別人來處理，會讓我覺得很窒息。
在自動駕駛的過程中，一旦城市智腦出了問題，人連自救的空間都沒有，一轉眼就會死掉?！?p> “可是，智腦出問題的可能性真的很小很小?！?p> “確實很小，但不是不存在。你還記得嗎，兩年前有個城市的全部車子都混亂了，撞向復燃石反應堆的方向，用很多人的生命，擊穿了城市的防線。”
“你是說……‘黎明母艦’那件事？”
“嗯?！?p> 黎明母艦，是世界最著名的反人類組織，他們活躍在人類社會的暗處，至今沒有被拔除。
人類之所以被災獸攻擊，是因為開發(fā)并利用了復燃石。在新元歷108年之前的這百年，對復燃石的開發(fā)很有限，泊岸在第一衛(wèi)星的人類也從沒有遭遇災變。
而自那以后，災變就成為人類的夢魘，一直揮之不去。每年都會有無數(shù)人死于災變之下，成為人類文明重建的犧牲品。
人類選擇建立空港、設置防線以對抗災獸，而“黎明母艦”的信眾，則選擇了第二條路：
放棄復燃石！
無數(shù)理論和經驗已經證明，只要沒有復燃石，就沒有災獸。只要全體人類不再開發(fā)和利用復燃石，人類就能永遠擺脫災獸的陰影！
在沒有傳統(tǒng)化石能源、核燃料匱乏的新星球上，復燃石就是人類最穩(wěn)定的能源。一旦失去了它，人類的發(fā)展就會無限停滯。
但是，在“黎明母艦”的信眾看來，用文明停滯換所有人的安全，是絕對值得的。他們的理念中，所有人回歸低科技狀態(tài)，就像遠古人類放棄蒸汽回歸農作，就是人類最好的歸宿……
“別擔心啦，那種可能性也太小了。我感覺你最近壓力好大哦，總是疑神疑鬼的……”柳綺兒笑著拍了拍江鶴遠的頭，把自己的椅子挪到江鶴遠旁邊來，環(huán)抱住江鶴遠的手臂，“不說這個了，說說你的新家唄。”
“新家？……感覺也沒什么好說的……”
江鶴遠尷尬地笑了笑，腦海中滿是那個亂七八糟的別墅，魏嵐炸開的門板和自己燒焦的房間。
這種狼狽的情況，他覺得還是不要告訴柳綺兒好了……
“沒什么好說的？怎么會呢？”柳綺兒狡猾地擠了擠眉眼，“你可是跟大美女生活在同個屋子，作為你的女朋友，我還是要關心一下的。”
“不是……你別想多了，我可不敢碰她。”
“你看我信嗎？”
“真的！”
“你要怎么證明呀？”
柳綺兒瞪大眼睛盯著江鶴遠，一臉笑意地等待著他的答案。
江鶴遠看上去冷冷靜靜，其實內心早已經飛速盤算起解釋的方式了。他的處境，柳綺兒顯然是知道的，之所以這么說，只是想刁難一下他。
或者說，想跟他多說說話而已。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店里的屏幕突然全部黑掉了，緊接著，又亮起了一個統(tǒng)一的畫面。
畫面中沒有什么別的東西，只有兩個大字：
警報！
“各位市民請注意，都市區(qū)東一分區(qū)于晚八點十二分檢測到異常情況，目前警察已介入調查，請勿慌張。
所有空軌緊急停用，車輛將在一百二十秒內全部停泊地面，屆時地面交通環(huán)境將陷入困難，請市民稍安勿躁……”
警報出現(xiàn)的同時，商城內所有店家的廣播開始播送一樣的通告訊息。
江鶴遠所在的甜品店也開始躁動起來，不少客人已經穿上外套，準備離席了。
“這是什么情況？”
“不知道，101空港應該是第一次拉警報，我也沒見過?！苯Q遠茫然地搖了搖頭，“……我覺得不會有什么大問題吧……”
“這里是東二區(qū)，離東一區(qū)最近的邊界就幾公里，希望不會波及到我們?！?p> “沒事，就算波及到我們，我也會保護你的。除了魏嵐，空港里暫時還沒有人能傷我們?！?p> “嗯！”
柳綺兒答應了一聲，將頭靠在了江鶴遠的胸口。
也就在此時，店里的燈忽然熄滅了。
不僅如此，在江鶴遠視線中的所有建筑，燈光都在一個個地熄滅?？哲壍墓饷⒁谗龅聛恚兊酶油该?。
整個空港，似乎陷入了一種非常節(jié)能的狀態(tài)，除了傳達警報信息的屏幕之外，絕大多數(shù)設備都停用了。
奇怪……
都市區(qū)沒有能源站，就算什么地方出了問題，也不至于全范圍停用能源吧？
到底是什么情況？
一團疑云出現(xiàn)在江鶴遠的心頭，他輕輕拍了拍柳綺兒的肩膀，帶著她一起站起來，走到了落地窗的邊上。
這個方向，正好面對著東一區(qū)。他們所在的商城又是附近最高的建筑，理論上是能夠直視東一區(qū)部分領域的。
江鶴遠與機核融合，身體機能已經全面進化，超遠距離視覺捕捉能力當然也已經遠超平常人類。
如果換做平時，江鶴遠或許還不易看清那么遠的地方。但現(xiàn)在整個城市都熄滅了，遠處的那一點光芒就顯得無比刺眼。
那是一團很大的火，赤色的火舌直沖天際，像怪獸一樣噴吐著黑煙！
“是有火災啊……”
“火災？你看到東一區(qū)的情況了？”
“嗯。是一場很大的火災，至少已經吞噬了兩三棟建筑，火勢不好控制的?！?p> “……我們一年級的勘測學院宿舍就在東一區(qū)，希望后輩們不要出事啊……”
“是嗎？”
經柳綺兒這么一提醒，江鶴遠才想起來，自己確實曾經在東一區(qū)住過一年。
而且，那棟宿舍好像就在東一區(qū)和東二區(qū)的交界線處……
等等！
江鶴遠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身體瞬間打了個激靈，雙眸一凝，看向了那團遙遠的火焰，試圖在火焰中看清建筑的外形！
他記得，當年的宿舍頂上有個雕像，是張開翅膀的鷹，十分好辨認。
而現(xiàn)在……那團巨大的火焰之中，也有一個十字形的影子……
那是一只渾身浴火的鳥類，雙翼盡力展開，仰望著天空，就像盡力在擺脫著這火焰的囚禁！
江鶴遠的嘴唇微微震動起來，窒息感逐漸襲上心頭，如同一塊巨大的巖石壓在他的胸口之上……
“這……不會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