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衣裳展開,果然尺寸較小,大多數(shù)男子應是穿不下的。
且衣裳左袖上,有一道很明顯的劃痕。雖然昨夜那名丫鬟沒能保住性命,但她在那名刺客逃走時大聲呼救,引來了府里許多人。
盡管最后還是沒能抓到刺客,但她也告訴了大家,她在爭斗時用剪子刺中刺客左臂,傷口的位置正好能對上這件夜行衣,如此,這定就是昨夜刺客所穿的那件。
只是,雖然李大郎確實穿不上這件衣服,但衣服既然是從他房里搜出來的,自然與他也脫不了干系。
可李大郎一個嫡出的小郎君,沒有理由要殺害對自己百般寵愛的親生母親啊。
此時,其他幾房早已離去,眼前快要到午時了,下人們也得早些去準備午飯,因此只剩下大房幾人,大家大眼瞪小眼,對著這件衣裳,也沒誰得出個結論來。
倒是李刺史,大約是對自己大房這幾個妻妾兒女十分信任,不覺得刺客會在他們之中。而其他人雖是可疑,卻又早就賴不住性子跑了,在這空等著刺客也不會自己出現(xiàn),肚子也有些餓了,還是先用過飯再說吧。
大家自然十分贊同,干等了一上午,此刻也都又累又餓,只想著趕快結束好好歇息歇息。
清樂雖不講究這些,但唐婉顯然很是期待。
這刺史府雖然來了好幾次,卻還是頭一回留下來用餐,聽聞李使君本身也是個對美食頗有追求的老饕,能嘗嘗他府上的廚藝,倒是機會難得。
盡管只有大房幾人與清樂二人共同用餐,除了大老爺夫妻與他兩位姨娘外,其余都是小輩,外人只有清樂二人,但還是分了席。
李刺史將清樂奉為上賓,男子全都坐了一桌,而唐婉這一桌坐的則都是女眷。
刺史府果真沒叫她失望,別的不提,這道蟹黃饆饠做得就十分不錯,剛一上桌就能聞到一大股蟹黃的香味,勾得人直咽口水。
這饆饠外表看著粗實,但只要吃過的人都曉得,皮兒煎得酥脆,內(nèi)里滋味鮮美,這便是頂好的廚藝了。
唐婉對桌上那些羊肉魚膾失了興趣,一下吃了兩個蟹黃饆饠,見上了盤櫻桃饆饠,沒忍不住又吃了個。
這些個面點吃食最易飽腹,又有諸多小食,再一杯果酒下肚,縱使唐婉食量非凡,這下也再不動筷了。
再看那幾位,個個都是捏著筷尖一點點挑著往嘴里送,吃得很是斯文,估計一頓下來,也當不得唐婉一口吃得多,倒是有趣。
不過也是說得通的,李家出的都是文官,對于家教禮數(shù)看得不知多重,女子言行更是時刻小心,依照著舊時規(guī)矩,遠不如唐婉活得肆意。
酒足飯飽后,大房眾人本欲散去,只待李刺史發(fā)話了,卻不料清樂突然要他們再留一會兒。
這下就連刺史也頗有微詞,“清樂公子這是何意?”
清樂起身對刺史行了個禮,“還請李刺史勿怪,某無意冒犯,只是,昨夜行兇的刺客,我已知道是誰了。”
眾人嘩然,吃飯前明明什么都沒說,只一頓飯功夫,他就知道誰是刺客了?
這說明,若是如清樂此舉,刺客就在此處,在他們之中!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很疑惑,卻無人出聲質(zhì)疑。
清樂不再兜彎子,走到阿娣跟前,“這位娘子,可否請你將左袖卷起?”
阿娣如今雖被李楓接進府里住著,府里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但到底還沒正式納進來,是以,府上一直將她視作隱形人。
聽到這句話,李刺史和大娘子面上都不太好看,因著這幾日府里接二連三出事,倒還沒來得及處理這檔子事。
聽清樂這意思,是懷疑這個叫阿娣的女子?
這么一想,果真可疑,事情似乎也是從她進府那日開始的,之前怎的沒人懷疑她?
大家不由得都看向阿娣,嗯,一副弱不禁風,我見猶憐的模樣,實在是不能將她與刺客聯(lián)系起來。
李楓也呆愣了片刻,此時回過神來,立馬將阿娣護在身后,“清樂公子,話可不能亂說,阿娣如今早已從良,怎能隨意擼起袖子讓你看去。我李家待你為座上賓,請你來斷案,可不是叫你來冤枉好人的?!?p> “是呀,清樂,這小娘子畢竟是個姑娘家,此舉多有不妥,你可有證據(jù)?”李刺史也說道。
盡管這女子出身青樓,但畢竟是眾目睽睽下被李楓帶進來的,也放了話要納她做姨娘,若是拿不出證據(jù),就這么將人污蔑了,于李家名譽上也要受損。
“請李刺史,小郎君恕罪,清樂并非那等輕薄無禮之人,只是此事關系重大,若是擔心有損娘子聲譽,不若就讓我這徒弟與幾位女眷留下,其余人等在外等候便是。”
這法子倒是可行,只是平白無故懷疑一位姑娘家,說出去也不好聽,李楓還要開口,就被清樂打斷:“請小郎君放心,此舉斷不會毀了她清譽,若是證實清樂錯了,清樂保證一人承擔,自會向皇上辭官,將罪責昭告天下,還娘子清白?!?p> 一番話說得誠意萬分,李刺史也點了頭,率先走出屋子,其余人緊隨其后,只留下幾位女眷。
旁人不知,但唐婉十分想翻白眼,說什么自請辭官,聽著像是發(fā)了毒誓,其實心里不定多樂意,巴不得趕緊辭呢,這誓發(fā)得十分占便宜。
沒有男子在,阿娣也不扭捏,當即卷起袖子,露出一段白嫩嫩的手臂來。
這下倒是不好辦了,女子左臂上光潔無暇,膚白勝雪,哪有半點傷痕。難不成這次清樂錯了?
想到他方才出去前,對自己輕聲說的兩個字,“注意身后”。什么意思呢?誰的身后?
自己的身后,是玥兒,眼睛在屋里轉(zhuǎn)了一圈,幾位女眷身后,站著各自的婢女,她并不認得。
除了一人,阿娣!
她身后站的那名女婢,唐婉記性不差,上次在街頭,也是她跟著阿娣,難不成?
當即一把抓住她的左臂,雖只有一瞬,到那一瞬間吃痛的表情不會錯的。
門從里打開,唐婉對清樂點了點頭,果然被他料中。
刺客就這樣被抓中了,那婢子見自己敗露,倒也不慌張,對自己昨夜的行徑當即供認不諱。
只是對著阿娣行了個大禮,“娘子心善,此番是婢子連累了您,今生無緣,婢子到了地下,再保佑娘子一生平安順遂。只愿有來世,替娘子做牛做馬,報答娘子大恩?!?p> 刺客已經(jīng)抓到,與清樂也就沒關系了,衙門還需將犯人押去錄口供。
盡管眾人很是好奇,清樂究竟是如何揪出刺客的,但他只推說明日再去衙門,臉上還掛著那標志性似有若無的微笑。
唐婉見他這副裝腔作勢的模樣,就想撕下這張假面,真是叫人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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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木川
唐劉恂《嶺表錄異》卷下:“赤母蟹,殼內(nèi)黃赤膏如雞鴨子共同,肉白如豕膏,實其殼中。淋以五味,蒙以細面,為蟹黃饆饠,珍美可尚?!? 真是看著就很好吃的樣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