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酸澀無比,但更多的是焦急。我從他的懷抱里出來,頓時便覺得冷氣襲來,讓我不禁打了個寒顫。但我無暇顧及,走出山洞我才發(fā)現(xiàn),竟是下起了綿綿秋雨,怪不得要比尋常冷些。我拔了些因為長在懸崖下被石頭擋住的干枯藤蔓,好在沒有濕,然后團成團抱進山洞。又在懷里摸出塊火石,這是我買蓮子時那個小販給我抵銀子的,沒想到竟派上了用場。
將藤蔓點燃,有了火光,我才發(fā)現(xiàn)這個山洞并不大,只是略微深些,連笙哥哥靠在石壁上,臉色通紅,我心知他得降溫,可是要怎樣降溫呢?聽著外面綿綿的秋雨,我站起來,走了出去。
雨水很快打濕了我的衣服,冷風也毫不留情地呼嘯著。我能感覺到頭發(fā)濕成了一股一股的,還有雨水順著我的臉頰流下來,進入我的口中,又冷又澀。
我?guī)缀跽玖⒉环€(wěn),快要摔倒,才回到洞中,緊緊的抱住他滾燙的身子,我這才覺得自己暖和了些,但我知道還不夠。
再出去,再進來……如此循環(huán)往復,我大約要感謝這場寒雨,它救了我的連笙哥哥。
不知折騰了多久,我實在熬不住,在他的懷里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沒有雨后初霽的美景,天照樣還是陰沉沉的。宋連筠率先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懷中抱著的我,眸光不自覺的變得溫暖柔軟,就像是天邊柔軟的白云,恨不得要讓我陷進去才好。
只是他不知道為何我的衣服變得潮乎乎的,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了一堆什么東西燒過留下的灰燼,又聯(lián)想起昨晚,迷迷糊糊的只覺得有人一次又一次的抱住自己,就像身處地獄的火焰突然有人給了他一塊軟潤的奇怪的冰,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他悄悄放下我,輕聲走出去,看著灰蒙蒙的天,還有濕了的地,心里一頓,怎么還會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
我醒來的時候身旁空無一人,只覺得嗓子里干干澀澀的,難受得緊。我知道這是受了寒,但是我現(xiàn)在更想知道連笙哥哥去了哪里。
正想著,我便看見有人走了進來,定睛一看,可不就是連笙哥哥嗎!
“連笙哥哥,可還覺得有什么不適?”我聲音嘶啞著問道。
“我已無礙?!彼娢倚蚜?,便坐到我身邊下來道:“倒是苦了了你。我們已經(jīng)失蹤了這么久,他們定會有所察覺,想來很快就能回去了?!?p> 我一愣,并沒有說話,只是垂下眸子不去看他充滿希冀的眼睛。
許是察覺到我身子一僵,他只覺得我冷,便又將我抱緊了些,我卻覺得這個人好生可憐,在利益與親情面前,做了那權勢的犧牲品,可我別無他法,只能將他擁得更緊一些。
我心中一痛,我曾經(jīng)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無數(shù)次怨恨卻又無數(shù)次祈禱他平安順遂的人,竟被如此對待!若是我在他身邊,定不會讓他遭此磨難……
“沒有援兵,”我悶聲道,聲音嘶啞,嗓子生疼,“連笙哥哥,不會有援兵,我們只能靠自己?!?p> 他一愣,卻也很快想開了,這是王公貴族深宮大院里的常態(tài),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好?!?p> “那我們可要趕緊了,天還陰著,不知何時還會下雨?!彼馈?p> “嗯。”我點頭,事不宜遲,我和他來到空地上,觀測著地形。陰風怒號,山雨欲來,我的劃破的袖子被風管灌滿,鼓起來用力將我向后拉扯,我艱難的抬頭,這崖壁雖然樹木叢生,但卻相對稀疏,長在石頭上的樹沒有幾棵粗壯到能承受住一個成年男子的。我不顧風吹得眼睛疼,四處張望了許久,終于找準了高處的一棵較粗壯的矮樹,便扭頭道:“連笙哥哥,現(xiàn)在別無他法,唯有相互搭人梯,我們才能上去?!?p> 他低下頭來看我,眸子里閃爍著我看不明白的光,我心中一急,以為他還在猶豫不想冒險:“連笙哥哥,我們不能再猶豫了,你已經(jīng)兩日滴水未進,昨夜又發(fā)了熱,必須回去好好診治!”
我這么久沒回去,衛(wèi)瑩沒沒有帶人來尋,想必是靠不住的了。宮中大約只有蘭月和桂月知道我出來,想必還在竭力替我隱瞞自顧不暇,又怎么會抽身來尋我?我體力尚可,但是連笙哥哥不行;我可以等,但是他等不得了。
我將纖繩系在我的腰間,另一端系在他的腰間,抬頭露出一個狼狽又明朗的笑容:“這樣,我就能隨時抓住你了。”
說罷,我便跑到懸崖下,緊緊貼著崖壁:“連笙哥哥,你快踩著我的肩膀,去抓上邊那棵樹。”
他順著我手指的那個方向看去,那棵樹離著我們得有將近一丈遠,崖壁上的石頭雖參差不齊,卻很是陡峭,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
“不行,怎能是我踩著你的肩膀?!”他一口回絕。
“連笙哥哥,你三天滴水未進,怎能能承受住我的重量?我比你體力好,力氣也比你多,你且先上去,我們腰間系著繩子,一會兒你拉我也是一樣的,否則就算我先上去了,我也拉不動你?。 ?p> 我不能讓他再冒險,我們現(xiàn)在都還沒死,這估計已經(jīng)花光了我們所有的好運氣,老天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偏愛某個人的。
他雖猶豫再三,但是見我目光堅定,只好妥協(xié):“茵茵,你且忍一忍,我不會太用力。”
“嗯!”我堅定道。
我膝蓋微微彎曲,他先是踩上我的膝蓋上方,而后踩上我的肩膀,我只覺得膝蓋和肩膀像是背負了千斤重擔,尤其是肩膀,被粗的糙鞋底磨得有些疼。但是我還是裝作穩(wěn)定的樣子,扶著崖壁咬緊牙關慢慢站直,這幾乎是我全部的力量,我也沒想到它竟有如此威力。
“茵茵,我抓到了!”他的聲音在我上方傳來,我先是動了動唇,沒有發(fā)出聲音,嗓子就像是塞了一塊帶有毛刺的木條,只要我一說話,便會拉得生疼。
“好?!奔绨蛏系牧Φ垒p了,我松了一口氣,抬頭望去,他正坐在那棵樹干粗壯的樹上低頭看我,對上我的目光便露出了潔白的牙齒:“茵茵,我拉你上來。”
“嗯!”我重重的點頭,一邊借著他的力道,一邊攀登著崖壁,等到了與他并齊的地方,才扭頭對他道:“我們走吧?”
“嗯?!彼麑ち艘粔K凸起的石頭,又找好落腳點,不再看我,一點一點的往上攀爬。我也開始尋找我的落腳點和可以攀附借力的石頭或者灌木,小心翼翼,一絲一毫不敢懈怠。
這里離著崖頂應該不是很遠,我這樣暗自鼓舞著自己。抓著石頭的手已經(jīng)被磨出了許多口子,有鮮血流出來,但我不得不忽視,這是在拿性命去攀登,我沒有辦法再去想其他的什么。
唯有活著,活著最重要。若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便是他能活著。
我們兩個就這樣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慢慢往上移動著,每向上一步,都無比喜悅,宛若劫后余生;每尋一個落腳點,都無比小心,恐怕前功盡棄。唯有我們兩個之間的纖繩,晃晃蕩蕩的,沒有緊張也沒有顧及,在他的小腹左下角打了個結(jié),緊緊連著我的小腹右下角的那個結(jié)上,看似無用,卻緊緊的把我們兩個的命系在一起。
琉璃風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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