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修和循著聲音望去,見一高大的男子,一身錦衣,倒吊著的三角眼正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年修和聞聲抬頭,望了望,發(fā)現(xiàn)眼前人自己并不認(rèn)識(shí),也不曾見過,便重新低下頭,用手摸了摸空無一物的脖子,并不回答陌生男子的問話,只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便要走。
高大男子見狀,忍不住蹙了蹙眉頭,大著嗓門不耐道:“啞巴了?你是不是年修和?”
年修和像是聽不見似的,徑直往前走,走沒幾步,卻見高大男子一手扯著自己破爛不堪的衣服,一只手高高揚(yáng)著,正欲打下來,年修和正要?jiǎng)幼?,卻聽見一清亮女聲響起——
“高主管,莫誤了事……”
年修和這才發(fā)現(xiàn)管事身后跟著一身穿綠衣的丫鬟。
像是想起了什么,高大男子揚(yáng)起的手順勢拐了個(gè)方向,落在年修和的肩上拂了拂,忍下不滿,臉上的神色也斂了下來。
仿佛剛才的一切沒有發(fā)生一樣。
收回自己的手,頓了頓,高大男子才開口,道:“我是年家的管事,年修和,你現(xiàn)在明白了?”
“年家?”年修和臉色一冷,戒備道:“年家派你來干什么?”
“我們主上有令接你和年修雅回年家。”高管家把年修雅打量了個(gè)遍,臉上一副你可要燒高香,感恩戴德的模樣,“這是你和年修雅修來的天大福分,從此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多少人羨慕不來。”
年修和不屑一笑,“年家高貴,哪是我們能認(rèn)識(shí)的?!?p> 說著年修和便要越過高管家,高管家此時(shí)心中又氣又怒,加上此前被無視的不滿,便伸手一攔:“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縱然你姓年,卻不代表是年家高貴的公子哥兒,不回去,我們自然有法子讓你回去!”
高主管手掌一翻,一條茶褐色的,長著倒刺的長鞭赫然在手。
“高貴如年家的管事,對一個(gè)小孩也要?jiǎng)哟謫??”年修和脖子一梗,冷笑道:“我命一條,要,你就拿去?!?p> 高主管臉色一青?!靶∽樱瑒e以為我不敢!”
年修和撇了高主管手里的長鞭一眼,頭也不回地朝著來時(shí)的路走去。
“你不回年家嗎?”跟之前一樣,之前的女聲又響了起來,“年家什么都有,比這里,都好?!?p> 年修和轉(zhuǎn)頭,見是方才的綠衣丫鬟,她神色平靜,語氣既不是帶著鄙夷的質(zhì)問,更不是自傲的宣示,平淡至極,反而帶著一種讓人不易察覺的哀傷。
“哀傷?我怎么會(huì)有這么奇怪的想法?”年修和搖了搖頭,暗暗甩下忽然在腦海中升起的奇怪念頭。
“四年前,年家能在大雪天丟下我娘,任由我娘自生自滅,四年后,說要接我們回年家?!笔O碌脑捘晷藓蜎]有再說出來,卻是不言而喻。
年修和道:“我不會(huì)回去的。”
“年修和,站??!”高主管腳步一抬,正要邁出,綠衣丫鬟卻搖了搖頭,高主管只得把腳重新放下。
“那年修雅怎么辦呢?”綠衣丫鬟一步步跟在年修和后面,她的聲音很輕,卻足夠讓年修和聽見:“跟著你,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習(xí)不了字,學(xué)不了武,終其一生,活在無數(shù)的白眼和嘲笑之中。”
年修和的腳步慢了下來。
“像你一樣,被打了,也沒有打回去的能力嗎?”綠意丫鬟聲音很輕,“年修和,這是你期望的年修雅的生活嗎?”
年修和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和你們回去?!?p> 年修和轉(zhuǎn)過頭,面無表情。
高主管笑了笑,眼中是掩藏不住的鄙夷。
“帶我們?nèi)フ夷晷扪帕T?!备咧鞴苊佳垡惶簟?p> 高主管眼里的嘲諷,年修和看得懂,他沒有理會(huì),默默地握了握拳。
回到自己的住處,推開破爛的木門,年修和牽起年修雅的手,跟在高主管后面,回到了闊別四年的年家。
年家和四年前比,并無任何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抵是年秉廷的臉龐,比四年前更加冷漠。
年修和年修雅的到來,并未給年家?guī)矶啻蟮牟?,好似他們的到來,早在他們預(yù)料之中。
年家給他們添了上等的絲綢做衣服,配了許多丫鬟和仆人,甚至請來大名鼎鼎的武修人和先生,教他們習(xí)字,練武。
這一切,更在年修雅七歲那年,覺醒年家特有的血脈靈能之后,達(dá)到頂峰。
年修和在年家的靈力測試中,沒有覺醒任何靈力,不過也因年修雅之故,落了一個(gè)院子管事的職位,平時(shí)便是打理各院子的花草樹木。
覺醒血脈靈能,年修雅成了年府真正的公子哥兒,受寵無比,風(fēng)光無限。
可年修和覺得不安。
這股不安,源自于他對年家從未有過的信任,年修和相信無情無心的年秉廷不會(huì)無緣無故把他狠心拋棄的親生兒子再次接回自己身旁。
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整個(gè)目的,一定危險(xiǎn)而又致命。
因?yàn)槟晷藓蛷奶と肽昙移?,便覺得有一道目光,在黑暗中窺視潛伏,像是一張?jiān)诤谝怪袕堥_的網(wǎng),安靜,冷漠、吞噬著一切。
而這股危險(xiǎn),在年修雅覺醒靈脈后,更加強(qiáng)烈。
在年家生活的五年,年修和從未放下過對年家的警惕,可五年來,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切和原來并無任何不同。
直到那天。
年修雅身受重傷,八脈盡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