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圻@像是一個人在講故事,想到哪里講到哪里。但是如果你認真看,其實一切都是有關(guān)聯(lián)的,而且關(guān)聯(lián)的巧妙的很。
面對同樣的風景,因每個人經(jīng)歷不同,看到的風景便也不同。深夜中,你看到了星空、庭院、一口石頭筑起的陳年井,我看到了不慎落入星空下那口深井中無法飛出、站在井底抬頭盯著星空的鳥。你聽到了蟬鳴鳥叫、西溪流水,我聽到了深井傳來了一聲縹緲的鳥叫“星空,等我”。
抬頭向上望去,無數(shù)顆星星點綴的夜空就在上方,一個類似圓圈的形狀,邊緣并不光滑,砂石長期風化導致邊緣變得粗糙,沙粒凹凸不平的附著在井口,石頭上的坑坑洼洼在風雨的摩擦下變得圓潤。井壁上附著著黑色和綠色的苔蘚,摸上去滑滑的,像是脫了殼的蝸牛,這口井似乎是用板磚和石頭混合著泥土人工筑成的,即使昏暗,還是可以看到苔蘚下面有長方形板磚和縫隙的痕跡。這口深井聞上去就像你有一盆綠蘿,澆多了水之后又放在陰暗不透風的角落,幾周后你把它拿出來,這盆綠蘿的幾片葉子已經(jīng)由碧綠變?yōu)榱丝蔹S,根部腐化成黑色,用手捏一下化成黑水,軟軟黏黏的附著在土上,盛裝綠蘿的土表層已有白色的霉菌,你低下頭,離近去聞一下這復雜的陰暗味道。若你深深吸上一口氣,察覺到這味道中又充斥著塵封過腐爛的尸體的惡臭,黑暗讓你的視力受限,你懷疑地上的一塊白色印記是否是那啃食腐尸的白色蛆蟲,月光照下來,你看清那只是塊石頭,忽而飄來一股松香夾雜著迷迭香。有時你覺得自己已經(jīng)習慣了,但有時你會突然感到一陣惡心,眼睛刺痛,瞳孔渙散,淚水止不住的在你的臉上肆意流淌,你覺得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味道。而我就生活在這深井中,深深的井中沒有燈光,鮮有人際,只有我一個人,我努力地往井口爬,手上和身上已經(jīng)被深井的墻壁刮擦出一道道疤痕,血跡殘留在疤痕上沒有凝結(jié),新的傷口又開始流出鮮血,把鼻子貼近,能聞到又甜又腥的血的味道。
我,在一個下雪天的夜晚,降生了。
根據(jù)奶奶的說法“你應該是晚上九、十點鐘的樣子出生的,那天晚上正好在下雪,你小姑就給你起名叫雪晶,晶瑩透亮”。說實話,自懂事以來,我就沒有一天不討厭我的名字,土氣又沒特點,就像我討厭自己的過去一樣偶爾提起自己的全名,都會作嘔,直到后來生活中我用英文名字和花名來社交才好許多,但即便這樣如果被人直呼全名依舊會如被突然點名的同犯了錯的孩子全身緊繃,食道有東西在翻涌著。有幾次,我查了修改名字的條件,因流程過于繁瑣便作罷。]
出發(fā)前我坐在窗邊清理電腦文件,打開電腦文檔中一個命名為記憶的日記,這是里面記錄的文字,讀起來,傷感中帶著些欣喜,傷感是文字,欣喜是相隔屏幕我也能聞到那味道。
洗完澡光著身子盯著鏡子里的人瞧,過去留在她身上的淤青和傷疤,甚至有些深深地烙印在她的額頭,她揚起嘴角笑的時候,那些傷疤用比火柴棍還細的手指撕開自己的胸膛,深紅色的血液順著撕裂的肉向下流淌。我一把抓來掛在門后的睡裙套上,下樓坐回窗邊翻看記事本的后面,都是空白,“虎頭蛇尾”,我一邊嘟囔一邊將它拖到垃圾箱。忽然像是有人在我腦后打了一悶棍,打掉了關(guān)于如何修改名字的記憶,我撿起掉在地上的記憶:“修改名字需要提交合理的理由,并提供相關(guān)證明。不可因為不喜歡為由提交申請。那么多人都不喜歡自己的名字,我們還都幫他們改不成嗎?”,一位穿著深藍色警服的三十多歲的女辦事人員如同機器人按照固定寫入的指令一字一字地往外蹦,再問還是重復相同的回答。看來偉大的共和國完全不需要投入更多資金開發(fā)為人民提供規(guī)范化信息反饋的人工智能,現(xiàn)有的人工已經(jīng)用自己的智慧將自己改造成了人工智能。“在你出生后沒有認知的時候被賜予了一個名字,而在你對自己有了認知甚至需要為自己的行為承擔法律責任的時候,你卻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權(quán)自由選擇。這就是自由”,我憤恨地盯著她的眼睛,在心里質(zhì)問她,不說話,她不瞧我找借口轉(zhuǎn)身離開座位。令我厭惡的名字無時不刻在提醒我過去的強大,如同四十度的烈日翻烤著我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膚,滋喇、嘣,皮膚下的脂肪被榨干油份,表面的那層皮像烤焦的雞皮崩裂。我拖著滿身瘡痍的身軀就像一只在夏日中趴在房檐的陰影下躲避烈日追趕的土狗,一動不動,以免暴露自己,又或是無數(shù)次逃避后無力再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