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由不得她多為這些拉拉雜雜瑣事費心,當下出了院子找到衛(wèi)良允,派他把這份證據(jù)偷偷送到京兆府尹的堂上。
“要悄悄的?”衛(wèi)良允來了精神頭,粗眉興奮的挑起。
“恩,絕不可以讓人察覺到是誰送去的,要做到無聲無息?!鄙蜚迩宓?。
衛(wèi)良允玉扇一點胸脯,“得嘞,今兒我就給你露一手,讓你知道我這身本事有多厲害?!?p> 沈沐清橫他一眼,怕他太得意忘形因而失手,再三叮囑,“別盡說大話了,萬事小心?!?p> 大概天近黃昏時,衛(wèi)良允出發(fā)了。
那個時候正是府衙中換崗之際,防守較為松懈,這小子身手利落的躍進府衙高墻之內,趁人不備,把證據(jù)扔在堂上。
轉身就走,也就沒有后續(xù)的事,可他走了兩步又回了頭,嘟囔著,“這樣擺,會不會讓人當垃圾給掃出去?”
于是又折返,將證據(jù)擺在桌案上,又怕府衙老爺看不見,又扔回地上。
幾次三番,府衙那邊已經(jīng)換崗完畢,聽到了大堂這邊有動靜,值守的侍衛(wèi)們便圍了過來。
一推門,雙方碰個正著。
侍衛(wèi)大驚,紛紛抽出刀劍攻了上去,衛(wèi)良允不敢戀戰(zhàn),急忙突出重圍,躍上高墻,打算逃回沈府。
哪知道這兩日來府衙這邊值守的有御林軍,將衛(wèi)良允誤會成是刺殺信王的刺客,于是對其窮追不舍。
滿大街御林軍圍追堵截,除非衛(wèi)良允能生出翅膀,否者幾乎無逃路。
就在他抓耳撓腮,后悔有負沈沐清所托時,一輛馬車停在他近前,簾子一撩,里面的人冷斥一聲,“上車?!?p> 衛(wèi)良允想也沒想就跳了上去,等進了車里,才看清原來救他的是景承煜。
“啊呀,你咋來了?”衛(wèi)良允驚呼。
“噓?!本俺徐涎凵窳鑵柦顾v話。
這時,御林軍已經(jīng)追到近前,一下子失去了追蹤目標,不覺紛紛將注意力放在馬車上。
一隊人來到車前,為首的傲慢敲敲車廂,詢問車夫,“里面什么人?!?p> 車夫比他還傲,“你惹不起的人?!?p> 那侍衛(wèi)軍官冷笑兩聲,“笑話,這是御林軍在辦事,追蹤一個刺殺信王殿下的刺客,沿途若有大小可疑,皆有權查探,管你是什么人,先讓爺查了再說?!?p> 說著就要撂簾子,被車夫抬手緊緊攥住他的腕子。
他較勁卻掙不開,頓時大怒,“你敢攔著爺,莫不是與刺客一伙的?!?p> “莫玄,放開他?!避噹飩鱽砹饲謇涞穆曇?,冷的如同數(shù)九寒冬的冰雪。
莫玄放了手,那軍官揉了揉腕子卻沒敢再貿(mào)然伸手。
里面的聲音他聽著有些耳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只是那聲音一起,他就莫名的感到了恐懼。
在他猶豫時,車簾挑開,里面的人露了臉。
如同重樓飛雪的俊美面容上,卻帶著罕見的邪肆張揚。
不是人人嘆之畏懼的震北侯景承煜還能是誰。
軍官當即嚇的雙腿打擺子,支吾道,“候……侯爺。”
“你想查本侯的車?”景承煜挑了挑眉,臉上的氣韻更邪,更冷。
“不……小的不敢。”軍官畏怯低頭。
“既然不敢,那就滾開。”景承煜展了展衣袖。
“讓開,都讓開?!蹦擒姽倭⒖袒仡^,揮著手臂下令,急切的連聲音都走了樣。
京兆府尹的大堂上,那份偷送來的案卷已經(jīng)捏在了府臺老爺手中,他正一臉苦色,不知該拿這東西如何時候。
忽然,外面通傳信王到。
他一個激靈抬起了頭,豁然打開的大堂門外,緩緩走進來一行人。
為首的一身耀眼的織錦莽龍袍,黑發(fā)金冠,玉面雍容。不動聲色的眉眼際,帶著幾分深沉疏冷。赫然是當朝五皇子,信王李云軒。
府臺大人忙行禮問安,接著哆哆嗦嗦的捧上那份案卷。
李云軒眉梢抖抖,問他,“知道是誰送來的嗎?”
“下官不知。殿下安排進來的御林軍已經(jīng)去追了?!?p> 李云軒揮揮手,讓他站到了一旁,信手打開案卷,逐條看下去,波瀾不興的臉上不覺起了陰翳之色。
合上案卷,他恍若沉思,半晌吩咐府臺老爺,“此事暫時不要對外聲張?!?p> 李云軒捏著案卷剛出門,便有小黃門上前附在他耳邊低語兩句。
他眉毛一緊,問道,“人呢?”
“在府衙后巷等著呢?!?p> 李云軒稟退眾人,獨自穿過府衙后門,來到后巷。
一輛馬車孤零零的停在那里。
車上的人聽到腳步聲,立刻下車。
“見過殿下。”
李云軒眸色冷了冷,認出了面前的人是尹昭容身邊的太監(jiān)荀洛。
“可是母親又有話讓你帶給本王?”李云軒語氣透著不耐。
荀洛恭敬道,“殿下英明。娘娘為殿下的事著急,前兒沈家三房又進宮了,對方催的緊,娘娘希望殿下能早下決斷?!?p> “哼?!崩钤栖庉p哼了一聲,“母親明知這燙手山芋取不得,還偏偏要伸手?!?p> “殿下不能這么說,昭容娘娘這么做也是為了殿下的將來著想?!避髀逍Φ臅崦?。
李云軒橫他一眼,道,“這次送來多少?!?p> “一萬兩。”
李云軒眸色緊了緊。
目送著荀洛的馬車離開后,他又低頭看著手中的案卷,有些不祥之感在心口處縈繞。
對方送錢送的奇怪,這案卷出現(xiàn)的也奇怪,分明像是有兩股勢力在他身上較勁。
一個不察,哪股力量都有可能讓他粉身碎骨。
他走到今天可不容易,一步一算計,從來都是別人在他彀中,他可不打算落入別人的網(wǎng)。
想了想,他打定了主意,折身回府衙,并命令道,“備車,去沈家。”
天邊最后一抹云霞淡去,幽夜已至,沈府內院掌了燈。沈沐清吩咐管家,把花園水榭處的燈也點上。管家不解其意,卻仍按她吩咐去辦了。
她又讓梳洗丫鬟重新替她上妝,一改往日素淡風貌,一襲卷云紋象牙白廣袖紗裙,配上金翠、飄帶妝點的驚鵠髻,整個人如月下仙子般驚艷。
望著自己映在榴花銅鏡中的倩影,她嘴角浮起幽冷笑意。
——李云軒要來了!
她算準了他看到那份案卷,必然沉不住氣。
隔絕一世,就要與這仇家相見,她怎能不給他留下點深刻印象呢?
半個時辰后,李云軒車馬果然過府。
管家來報,一臉喜氣,大抵仍認為自家小姐戀慕著那位儒雅郡王。
沈沐清淡淡道,“安排信王去后園坐,我隨后就到?!?p> 這一隨后就過去了兩盞茶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