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莊。
看見卓越從門口走進來,不聞撒腿就跑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大人,你終于回來了?!?p> “是,我回來了,”卓越抬手摸了摸不聞的頭,眼底暈染出一抹柔和來,只是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
相比相信他是善于隱藏自己的人,吟安此時更傾向于他是不懂得表達自己情感的人。
“安姐姐,你怎么受傷了?”不聞余光看見了吟安,連忙跑了過去。
卓越的手僵在半空,頓了一下才收了回去,轉身去看不聞拋開他去找的那個人。
“我沒事,都是小傷,”吟安看了看自己被磨破皮的雙手,是剛才摸著石壁走的時候不小心刮傷的,并不是很嚴重。
“這怎么能是小傷呢,女孩子身上不能留下傷疤的,”不聞說得頭頭是道,吟安不由看向卓越。
像不聞這么小又只專注于練武的孩子,要是沒有人教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卓越見她看了過來,愣了一下才搖了搖頭,他可從來沒有教過這些,看來他離開這幾天發(fā)生了不少事呢。
“話說安姐姐,你怎么和大人一起回來了?”
“是你安姐姐救了我,”卓越先吟安一步說道。
“真的?那安姐姐是大人的救命恩人了,也就是我的救命恩人,安姐姐,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都可以找我,”不聞聞言一臉的興奮。
吟安沒料到他會這么說,救人的不是段千山么?啊,對了,他們之間‘有仇’,難怪了。
“有件事還想請問姑娘,”卓越向吟安走近了幾步。
“你說,”吟安不解。
卓越猶豫了一下才說:“姑娘方才在山洞里遇到那群士兵的時候,為何擋在我前面?”
從山洞回到義莊這段路程,他一直在想這個問題,畢竟他們之間萍水相逢,他想不通為什么在遇到危險的時候她會選擇擋在他前面,而且還是在得知他給她下了‘毒’的情況下,雖然下毒是騙她的。
“大概是因為那個時候,你看起來孤獨可憐又無助吧,”吟安想了想說道。
卓越......
任由天下人說他如何聰慧,他也絕對不會想到得到的會是這樣的回答。
站在院子拐角處的段千山,在聽到這個回答的時候,唇角的笑止不住上揚。
“對了,不聞,剛才我們回來的路上看到歷山腳下圍了不少士兵,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吟安想起方才看到的場景。
不聞:“啊,是剿匪?!?p> 吟安:“剿匪?”
“嗯,”不聞點了點頭,“是段閣主叫秋風和穆百帶人去的?!?p> 吟安不懂段千山這么做的意義,卓越卻是懂的,只是當下并沒有說出來。
剿匪剿匪,那群人是不是匪還不一定呢。
是夜。
段千山正在房間里聽著秋風的匯報,一道身影淡定自若的從門口走了進來,正是卓越。
秋風默默退到一邊。
“右卿大人有何貴干?”段千山勾唇笑得戲謔。
“段閣主何必如此,你不是在等著我來么,”對于他的態(tài)度,卓越早已料到。
在桌旁坐下,卓越這才看向段千山,說道:“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個人情。”
“哦?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把這個人情用得物有所值才行。”
“隨你,”卓越語氣平淡,“現在可以坐下來談了吧?!?p> “當然,難得右卿大人這么有誠意,”說著,段千山抬手幫卓越倒了杯水。
“剿匪是怎么回事?”卓越也沒有跟他客氣,正好也是渴了,拿過水杯喝了一口。
“你不是猜到了,”是肯定的語氣。
“那群‘匪’,是軍勇侯私底下養(yǎng)的兵,”卓越沉思了一會兒才說。
“看來你在山洞里收獲不少,說說都知道了什么?”
“段閣主可什么都還沒說,就開始套我的話了,”卓越面色平常。
旁人看不出他在生氣,段千山對他卻是了若指掌,知道他此時已經開始感到不爽了。
“呵,”段千山輕輕笑了一聲,“之前去挖出尸骨的地方查看,發(fā)現那些尸骨是被人有意暴露出來的,那個時候抓回了一個刺客,說是歷山附近的土匪,但本座與他們交手的時候,發(fā)現他們招式怪異,后來查了他們的尸體,發(fā)現那些人雙手都有厚繭,那種繭是常年握兵器所致,而如今這上明國訓練士兵雙手皆能用兵器的,只有當年的大將軍,如今的軍勇侯才會使用這種練兵方法,所以,那群土匪,想來就是軍勇侯私下訓練出來的兵,至于那些尸骨,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是怎么回事。”
卓越低著頭,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過了一會兒,他方才說道:“的確,我初到歷山那晚,有人給我送了一封信,信里說,要是我想查明真相,就到醉福樓去?!?p> “醉福樓?”段千山挑了挑眉。
“是,到了醉福樓,有人領我去了一個房間,我在房間里見了一個蒙面男子,他將一些軍勇侯為了煉制長生不老藥而拿活人做試驗的證據給了我,哦,就是段閣主在山洞里拿走的那個東西,”卓越將‘拿’一字咬了重音。
“這不是看你當時虛弱得很,怕你忘了嘛,所以才順手幫你帶了回來,”段千山知曉他的意有所指,倒也不惱,將在山洞里拿到的東西從懷里掏出來放到桌子上。
“哼,”卓越冷哼一聲,對于段千山這種睜眼說瞎話的能力,他向來是不齒的。
“既然你知道是軍勇侯所為,為何不帶人去抓捕軍勇侯?”
“右卿大人這是在跟本座開玩笑?”段千山勾唇一笑,“你不會不知道,除了那一山的土匪,軍勇侯府不會沒有重兵把守,你這是要我藏閣的人跑在前面沖鋒陷陣,好讓你們大理寺漁翁得利?”
“段閣主可真聰明。”
“多謝夸獎。”
“......”
這世上怎么會有這種人。
秋風在一旁看著卓越吃癟的臉色,忍了許久還是沒能忍住唇角的上揚。
卓大人對上他們家主子,果然沒有一次是能說得贏的。
“哎呀,本座忘了,”段千山驚呼一聲,“今天去剿匪的兄弟累了一天的,可要叫他們回去好好休息才好,短時間內可不能再勞累了,”
“你到底想說什么?”卓越額頭的青筋都露了出來。
“右卿大人現在手里有證據,而本座手里有人,右卿大人難道就沒有什么想法?”
“本大人能有什么想法?”
“難道右卿大人今晚過來不是來談合作的,那是本座誤會了,秋風,送客,”說著,段千山從椅子上站起來。
“等等,”開口說了一句,看見段千山臉上的笑意,卓越當下就知道自己上了當,卻也只能怪他自己太著急了。
“哦?右卿大人還有什么話要跟本座說的嗎?”段千山眼底笑意淺淺,帶著幾分狡黠。
“說吧,什么條件?”既然已經中了他的圈套,卓越也沒準備能完好無損地爬出去。
“右卿大人可真爽快,”段千山順口夸了一句,卓越的臉色瞬間更難看了。
眼見著卓越已經到了翻臉的邊緣,段千山也不再逗他,直接進入正題。
段千山:“很簡單,這次就算藏閣和大理寺合作,最后的功勞對半分?!?p> 卓越:“可以?!?p> 段千山:“軍勇侯私存的財產,本座要一半?!?p> 卓越:“段閣主,那可是要入國庫的,你的胃口會不會太大了點?!?p> “沒辦法,誰叫我要養(yǎng)活藏閣那么一大家子人,”段千山感慨著嘆了口氣。
卓越......
我信你個鬼。
莫說卓越不信了,站在一旁的秋風心里也是十萬分懷疑人生,他們家主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關心他們了?聽著都覺得毛骨悚然。
盡管心中不滿,卓越最終還是答應了段千山的條件。
段千山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諾之后,當天夜里就叫人直接搗了軍勇侯的老巢。
夜色朦朧里,兩道長身玉立的身影站在火光沖天的院子前,氣氛和諧而又詭異。
“段閣主剛不是說手下的人今天剿匪累得很,需要休息幾天才能動手么?”
“是啊,本座也是勸他們休息好了再說,可他們聽說右卿大人需要他們,這不,帶著傷都來了,”段千山抬手指了指搬箱子不小心被砸了腳的影衛(wèi)。
看著箱子倒下后露出一地的金銀珠寶,卓越沒忍住唇角的抽搐,為了不讓自己被氣到吐血,轉身便離開了那里,身后卻還是傳來了段千山的聲音。
“還請右卿大人放心,他們絕不會放走軍勇侯府的任何一個人的?!?p> 走出幾步的卓越腳步踉蹌了一下,是不會放過軍勇侯府里那一半的金銀珠寶吧。
過程先且不論,藏閣聯合慶州知府的人,當真就在夜里將軍勇侯一家全部擒住。
大理寺右卿卓越也將軍勇侯宇文毅犯罪的證據連夜送回了天城,次日皇帝上朝一聽,震怒,最終以感念軍勇侯以前的功績?yōu)橛?,削去爵位,舉家流放北荒。
自此,百具尸骨的案件便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