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社里。
管夢婷的事情在全公司傳開了。
當然,這是一家正規(guī)機構,領導是不會允許這樣毫無根據的流言在公司里傳播的。
但是,舌頭是百體中最柔軟的部分,也是最毒的部分,人心可畏。
“呵?!瘪T易彤捧著奶茶,擠在一堆老員工當中。
那些老員工這幾天都在忙著跟蹤病毒的報道,沒人注意過管夢婷這個實習生。所以,馮易彤這個“小隊”成員自然就成了第一手資料。
“她長得很漂亮?身材很好?”有個男同事好奇地湊過來。
“一般。”馮易彤的右嘴角撇了撇。
“真是幸運。全報社都在關注她這次的專訪。我聽說咱們報社都因為這次專訪上了熱搜了?!?p> “真的???我看看!”
“呵呵……”馮易彤偏轉過頭,調了調手里的奶茶。
心里,卻是一肚子火。
大家都是實習生,她還是個文學專業(yè)的,一起被派出去,竟然自己運氣這么不好。
管夢婷就不說了,因為一次采訪竟然被老總看上,現在都搞到要出去“包夜”。夏夢遠呢,采了個傳染病防治專題,得到了領導表揚。
自己呢,竟然采的是本市一家學校,看他們怎么安排清理學生宿舍,真是要多無聊有多無聊。
到現在,那份稿子都沒有登,因為版面不夠用。
還不是那個黃小明?腦子抽筋了讓管夢婷去采訪?如果是自己去,說不定現在跟那位張總在一起的人會是自己呢?
說真心話,馮易彤長得挺漂亮的,難怪有這種自信。
公司的一個男員工,看到馮易彤喝完了奶茶,還十分紳士地問道:“我?guī)湍銕ё甙???p> “謝謝?!瘪T易彤很順手地把喝完的奶茶塞到那男同事手里。
其他人看了眼饞,紛紛調侃:“喲,幫我也帶一帶??!”“記得垃圾分類!”
“滾!”那男同事在別人的哄笑當中離開。
旁邊一桌也在研究這個X公司和張偉彥。這家高科技公司原來在米國非常有名,但是在震旦這邊,因為兩地經濟長期缺乏聯(lián)絡,所以大家也就聽到過名字罷了。
不過,經過管夢婷這個事情,張偉彥引起了好多人的注意。
“常秋藤大學畢業(yè),IT高級工程師,擁有IT和金融雙學位。家境聽說并不好,是靠自己打拼的。長得又帥。人才?。 ?p> “天啊,我們說不定以后會是總裁夫人的同事?!?p> “前同事吧?跟這樣的人結婚還上什么班?!?p> “說得也是呢!哇啊啊啊……好羨慕啊……”
“噓……來了……”
在人們的嬉鬧聲當中,馮易彤看到自己的帶隊老師余光暉臉色灰暗地走進16樓大辦公室,門口那些人一見她就閉嘴了。
這么多人當中,誰也沒有余光暉這么倒霉。本來這個采訪是她自己爭取的,結果那天因為有其他的頭條采訪,就把這個采訪讓給了實習生。
那個頭條是米國國務卿因病毒的事宜對震旦的訪問,兩國十年間沒有多大往來,這可算是一次小小的“破冰之旅”。
別說是余光暉,就算是其他人肯定也認為國事訪問更重要。
可是誰又能想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X公司竟然會宣布他們已經獲得了病毒抗體的研究突破,話說回來,也沒人知道這家古怪的公司竟然還搞醫(yī)療??!
現在,全報社的眼睛都盯著管夢婷,余光暉自己也曉得,自己的不少老對手此時正在暗暗得意。
走進16樓大辦公室,所有聲音突然都停了。
余光暉知道她們一定在議論自己,她有時心里也暗搓搓地希望X公司疫苗研發(fā)不順利,最好讓管夢婷出個丑。
不過,現在可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余光暉身后還跟著一幫人,穿著防護服,戴著口罩和眼罩。
大家都詫異了,紛紛把目光投向這群戴著紅十字袖章的陌生人。
“馮易彤,你來一下?!庇喙鈺熣f道。
……
馮易彤跟著那群人離開了16樓辦公室,雖然余光暉什么也沒有解釋,但所有人都非常默契地讓開了一條通路。
余光暉站在辦公室里,等人都走了以后,她清了清嗓子找了一個最好的時機說道:“各位同事,接到上面的消息,實習生馮易彤采訪的那家學校有一個學生被感染。不過,大家不要恐慌,關于馮易彤同事的檢查報告還沒有下來,大家各自在各自的崗位。但是,今天與她有過接觸的人請自覺不要離開辦公室,一會會有其他的醫(yī)務人員過來幫大家檢查身體?!?p> 辦公室沉默了。
隨后,仿佛炸開一池春水。
“?。啃×簞倓傔€給她拿了奶茶杯子!”“我不要死??!我還年輕!”“全球也就兩千個人,沒有那么浮夸吧……”“不要碰我!不要跟我講話!”“都回到座位上去!”……
看著同事們各式各樣的表情,余光暉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她只知道,這個病毒不像人們想象的那么簡單。
有一件事,領導班子開會商討了一下,后來決定還是不見報了。
“這個死亡數據不過是根據數學模型測算得來的,是不是準確還需要時間驗證。現在全國的情況并沒有那么夸張,我認為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比較好。留一部分版面給醫(yī)療防治吧?!弊詈螅蠹矣懻摰慕Y果就是這樣,全國各大媒體基本都采取了統(tǒng)一的策略。
但是,當死亡數據變成了身邊活生生的人之后,誰都沒有辦法像面對數據一樣那么冷靜。
手機里是女兒打來的電話。
女兒留學去了國外,很少給她來消息。
“媽媽,你今天什么時候回來?”
“我……有點事,可能會晚一點?!?p> “你這個騙子!說好了今天回來給我過生日!從小到大,你給我過過生日嗎?我到底是不是你親生的?好了,我不想和你說話!隨你便!”
“啪!”
余光暉背過身,一滴眼淚流下來,她卻不敢伸手去擦,剛剛被那些醫(yī)務人員摸過的手柄,她也不敢再去觸碰。只有在面對女兒的時候,她才知道自己的內心其實有多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