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都一樣，該殺
“當日大火，縱火之人乃是你們狐族之人，是你們的現(xiàn)在的族長！他明白事理，不與人類作對，知你那老族長練法實屬魔道，三番四次勸說不下，才縱的火。與你那老族長打斗一番，卻未想殺他，只是阻止了。奈何那修魔之人自己被魔吞噬，自我噬傷。”
赤尤的話語像是給了她當頭一棒，長篇大論起來。
“竟是被父親！”紅谷瞳孔血絲呈起，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讓她一時之間不知該恨誰。
“那人竟是你父親！呵，真是有趣。”赤尤戲謔。
蘇扶與葉凌修互相看去，眼神錯亂，不知何種情緒，只替這女子也感到不知所從起來。
“是蘇塵最后殺了他沒錯，也是我將他化成了養(yǎng)料也沒錯?？晌也缓蠡?，此等修魔作惡之人，該殺！”
赤尤語氣平緩，卻又犀利至極，莫名刺痛了紅谷的心。她媚眼失色，低眉垂地，雙拳緊握著，指尖扎進手掌心里，冒出黑血。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晚，那老頭子看見我，便只問我是不是看到了，還叫我動手。原來他指的是這個。”紅谷自言自語地退了幾步，內(nèi)心焦灼。
“將她放了吧！她也是一可憐人?！碧K扶道。
“那怎可行？另一事還未解呢！”流留看著紅谷，嘴角一笑，“十年前開始，帝城之中，每值中秋，就會有一發(fā)魔的狐妖出來殺人。你自己想一想，可有映像？”
紅谷緩過神來，聽到那人奇怪的質(zhì)問。
十年前，十年前是自己七歲那年，也是父親多次想殺她的那一年。后來也不知為何，幾次沒得逞后，那老頭子就不再動手。
那老頭子一向不與人類作對，說是修正道，不可枉殺無辜，一大堆的大道理。難道，老頭子知道自己魔化之事……
“怪不得，他要殺我?！奔t谷自嘲笑著。
她一直以為父親是一個偏心的人，是一個冷漠的人，是一個討厭他的人。誰曾想，今日與這些人的對話，竟讓她一時之間躊躇不前。
是啊，那老頭子若是想殺她，什么時候不能動手。偏偏每次想動手時，還讓自己親眼看到。
“你也不必多過糾結(jié)。”蘇扶覺著紅谷實在可憐，只能說著些安慰的話。
“憑什么，憑什么一切都變成了我的錯?！边@句安慰的話語讓紅谷壓抑多年的情緒，不受控地爆發(fā)出來，她恨！
小時候，日日看父親不悅的臉色，想著怎么討好父親，每每討好他一次，就會被趕一次。
七歲時，夜夜里的擔驚受怕，母親漸漸的冷淡。
十四歲時的變故，面容被損，唯一疼愛她的族長也死去。
這一切的一切，卻又都成了她的錯。可，也確實是她的錯。
她年年不受控地入魔，殺了無辜的人。母親對她的冷淡，想來也有其中一部分的原因。
可沒人告訴過她，她也不知道。只是從小就一直恨著，一直都有理由，理所當然地恨著。因果不知，著實像極了一個傻子！
“走吧，你也該去受罰了！”流留一手抓住紅谷的肩膀，便欲乘劍而去。
“去何處？”葉凌修疑惑問道。
“自然是去我長修，我吹了牛，總得回去做點什么，才不會受罰吧?！绷髁粢恍?，御劍而去?！澳銕臀胰コ侵懈嬷切┤?，狐妖已被捉住。人我?guī)ё吡耍 ?p> 葉凌修著實無奈，嘴角一笑，又看向蘇扶。蘇扶已經(jīng)恢復(fù)了神氣，嘴角的血也不知何時擦掉了，臉上著實干凈，又好看。
赤尤緩過神來，直問蘇扶“長仙呢？”
“我在這……”
聲音從門口傳來，門被推開，那人暈倒在地，是一張丑陋的臉。赤尤忽然恍然大悟，正欲去追流留。卻被蘇扶攔下。
他道，“你追不上他的，身上還有傷。明日再去吧?！?p> 赤尤看向那人的手，抓著自己的衣衫，生怕自己跑掉。語氣之中，讓她忽覺得詫異。這孩子果然是長大了。他的臉，也真是又俊郎了些。
“好了好了?！比~凌修將長仙扛起，便進入屋中去。
三人多番照料，長仙終是醒來。她問起紅谷在哪，三人只好將經(jīng)過都說了一遍。
“給我鏡子！”她只道。
三人猶猶豫豫地給她遞過去了鏡子，長仙照著鏡子，用指尖摸著那張陌生的臉，卻又突然嘆了口氣。
“我明日就幫你的臉找回來?！背嘤劝櫭嫉?。
“噗……”赤尤此話一出，惹地葉凌修突然發(fā)笑。
幾人紛紛向他看去，使得他收了笑意。
“罷了?！遍L仙緩緩一笑，放下了鏡子，“我只想看看她每日看著這張臉是什么心情罷了。這臉再好看又怎樣……我也不想要了?！?p> “噗……”又是一陣發(fā)笑。又是葉凌修。
這樣的話語，若是句句提出來，卻也著實是好笑。
只是蘇扶與赤尤當下感嘆，察覺不到句里的意思。又何況葉凌修時常調(diào)侃他人，這等話語，總不能怪他容易想歪。
他見那兩人都又向他看來，急忙收了笑意，“我，出去，吧？”
三人不同他作答，又各自寒暄起來。他便只得出去。
葉凌修負劍站在門前，想著這些時日的種種。
近幾日以來，流留拖著自己從長仙居出來，就一直在打聽那只狐妖的下落，去了每一戶被狐妖傷了的人家去詢問。
去了李家，普通的人家，是一家三口，女子的丈夫被殺。
女子這些年來，只得自己賣些自制的豆腐出來賣，養(yǎng)活生計。還好兒子爭氣，考得了個探花，為首榜三。
去了南宮世家，是一書香門第世家。身世清白，才華被世人嘖嘖稱贊，還好善救施。
只是家仆無數(shù)被殺，南宮家唯一的一脈孫系，也被殺害。
那孩子還不足三歲，不諳世事，被殺時，還一直笑著。
去了赫連官家，朝廷為官的老臣一家，人口眾多，家世顯赫。
這老臣對上有功，對下無過。還幫淮南治了水災(zāi)，幫城中創(chuàng)造了生意鏈，讓無數(shù)人生財有道。只可惜，也被殺了。
被殺之時，他家人說，他還在不眠不休地記錄著治瘟疫的藥方，為百姓謀福。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一個人造成的，卻又不全是。他竟有些不知道恩怨該如何分算?？尚?，真是可笑。
他與流留詢問了妖物殺人的經(jīng)過，最后問出來的無非就是，那狐妖殺人時，眼泛兇光，紅瞳嚇人，身有黑煙繚繞。
有的說狐妖是個小孩，有的說是個面容丑陋的女人。同有一點的就是，這狐妖吸食人精氣，死了的人都變成了干尸。
葉凌修與他才慢慢摸索，今日正巧聽聞街上人人說長仙居魔氣甚重，有人在里面打斗。他倆便急急找去，果然，狐妖在此。
“凌修，我們走吧?！碧K扶的聲音喚醒了葉凌修。
“走吧，你怎的那么急躁，看見他倆發(fā)魔打斗便沖了上去?！比~凌修語句似有擔心之意，言語之中卻又是一番調(diào)侃的韻味。
蘇扶也不知為何，許是因當時看見有人要傷赤尤，便只想前去幫她。誰料，反倒受了兩掌。
“走了，去告知城中人這個消息。他們便也能安心了?！碧K扶笑道，沒作解釋。
蘇扶與葉凌修一路奔波，多有受累。而赤尤一直在一旁看著蘇扶，覺察著他有些不對勁。
葉凌修的一路調(diào)侃，不時讓蘇扶笑出聲來，一路愜意。將近入夜，他們才又回到長仙居。
“赤尤，你的傷可還好?！碧K扶踏入門中，看向赤尤問去。
“救長仙之時，你就有替我療傷。我本是精怪，自愈能力很強，現(xiàn)也已無礙了?！?p> “那便是最好的了?！碧K扶緩笑。
“赤尤，你先進去吧。我同蘇扶有悄悄話要說?！比~凌修看向蘇扶，調(diào)侃道。
他似是調(diào)侃，眼神卻又不覺看向赤尤，之中閃過一絲疑慮。被蘇扶盡收眼底。
赤尤無奈，只當是小孩子的家常話，便進了門去。剩下他二人。
“蘇扶，赤尤為何入魔？”
葉凌修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有些直接，但蘇扶卻都已察覺。只緩緩地道，“你已經(jīng)猜到了，又何必問我?！?p> 是啊，葉凌修早已經(jīng)從紅谷的故事里猜到了，可他還是決定一問。
想來赤尤將老族長化作了養(yǎng)料下肚，卻沒料到，這魔不可化，與魔長久待在一起，便也慢慢被魔化了。
“紅谷的身世想必你也猜了一二吧。”蘇扶看向遠處，月夜蕭條，街中卻熱鬧至極。今日的一切仿佛都未發(fā)生過。
“確實?！比~凌修道，“想必那死去的族長，便是她的父親?！?p> “她從小時便自帶魔性，足以說明這是天生的?？伤终f父親是將她撿來的，那便是更接近真相了?！碧K扶一笑，竟有些無奈之色。
蘇扶向葉凌修看去，神色像是在詢問，卻又不發(fā)言。
月色孤寂，人心難猜。
往日還能單純地想想事情，可這一回，終究是讓他認識了，世事在每個人眼里都是不一樣的色彩。無關(guān)對錯，不知何處。
蘇扶知道，無論天生，還是后有，都是魔。紅谷，還是赤尤，都一樣。在葉凌修眼里，都一樣，該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