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肆拾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下）
靈知道：“不錯，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相傳扶桑樹乃是傳說中的神樹，由兩棵相互扶持的大桑樹組成。羲和，便是從湯谷的扶桑樹處駕駛日車而起。扶桑樹，也是神域、人間、冥界的連通大門，只是艾巫時代，絕地天通，天地永隔，羿神站在扶桑樹上射日，將其踩斷了，人神冥三個界域才難以聯(lián)絡……”
“既如此，那就讓靈知帶一帶明夕吧?！膘`犀道。
“奏樂怡情，找靈知就合適。她不僅僅是這望月城中彈琴最好聽的人，而且又通七弦琴的法術，正好教教明夕，我看明夕也不像是習武練過法術之人，這星宿圖騰也是剛剛才被靈知開啟的，之前應該沒有自己感悟過天道，開存神之術進行冥想。讓靈知做她的導師，一來可以教教明夕音律，二來可以傳她利用奏樂彈琴施展出法術。”靈歌道。
洛今朝聽到這里，心想：“存神之術，確實是可以開啟星宿圖騰的，之前，如若不是玄冥神的心魔之法讓自己覺悟，恐怕在玄黃宗所學的存神之術自己參悟不透，根本不足以讓自己沉睡的星宿圖騰覺醒過來。無法進入星宿修煉，也就不能施展玄鳥之幻象；沒想到，天姥山望月城的人法術真的通天徹地，可以輕而易舉地幫從未進行過修煉的何明夕開辟出本屬于她的星宿?！?p> “不錯，靈知擅長七弦琴的法術，而且通各路星宿神祗的音律，明夕這回可以繼承她的音律法術，把它們帶到大世界中去傳承了。”
靈犀講罷，便望去何明夕，想看看她的意思。
何明夕還沉浸在剛剛的星宿之中，不知所然，她也著實驚訝，沒想到自己的星宿居然是南宮神陵光——翼火蛇座下的十大金烏，她到現(xiàn)在都還沒反應過來。
“嗯？”片刻過后，她才醒悟，道，“哦，那既然這樣，也罷，反正回到樂土我也無家可歸，還不如留在這里?！?p> “那你便好好跟靈知學吧?！膘`歌道，“學成了把它們帶去大世界中傳承，靈知自小跟隨太微垣的司鳥長老學習音律法術，司鳥長老乃是紫宮的四大長老之一，她曾習得太古之時西王母、青鳥的音律法術真?zhèn)?，可謂是通各路星宿神祗的音律之人。廉貞、天璇、天璣這幾位女弟子都是跟靈知學習的，她們都修煉音律，你不怕沒有朋友了?！?p> 而后一旁的幾名女弟子突然興奮起來，其中一人道：“扶桑樹上十大金烏乃是遠古光明的締造者，這個圖騰也是稀罕，真是羨煞旁人！”
“明夕，你可以在這里好好學習音律了?！甭褰癯瘜λf道。
“光明？可不看我的名字中有個‘明’字便以為是光明。”何明夕小聲說道。
……
言罷，他們便給兩人分配了休息閣樓。
望舒宮殿一共十二座閣樓，分別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女弟子的閣樓是子到巳，男弟子的閣樓則是午到亥。
每座閣樓都有九層高或者五重高，且每層閣樓都有好幾十間房。
洛今朝便分在了“午”閣樓處，在望舒宮殿的正北方處，對應著北斗星的位置；而何明夕便分在了“子”閣樓處，在正南方，對應著南極星的位置。
分配房間的時候，弟子們也跟今朝、明夕交待了一下峻狼山太一樓和牛首山劍冢禁地，讓他們不要在山中到處亂跑，更不能隨意到這兩個地方去。
此后，望舒五靈便把兩人帶去后山的咸池先沐個仙浴。
仙浴等同于入門，仙浴過后，便能成為望月城弟子。
聽天姥山的意思是沐完仙浴才可以開啟“望月”真正的修煉，得到月之精靈望舒的眷顧，吸收雙月靈氣，納取天姥罡氣，使得修煉得心應手，事半功倍。
穿過一道充滿云霧之橋，在橋上看到漫天的繁星，像是一個巨大的星盤盤踞在上空那般。
攀上漫長的山棧道，咸池便在后山的山巔。
這處山巔也不知有多高，在洛今朝看來，這里應遠比南禺山巔要高，要比云開山脈的最高峰天馬峰要高出很多很多，這里處于云海之巔，下面是皚皚白霧，上處便是星斗。
危樓高百尺，手可摘星盤。
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
南北方向各有一座咸池，男在北，女在南。
兩座咸池方圓都有好幾里大，在山巔處一覽無遺，宛如一個太極兩儀，盤旋在夜空之下。
池水呈天藍色，宛如神界天池，在天地間顯得純潔神圣。
池子里面冒出滾滾白煙，看樣子是天然的溫泉。
洛今朝輕輕地把手放在其中，忽地“嗤”的一聲，他的手像是快要被冰凍了，他一下子便把手急促地伸了起來。
“這，這水明明滾燙得冒煙，為何這般冰冷？”洛今朝滿臉狐疑之色，問道。
“噗嗤?！膘`知師姐笑了笑，道，“此乃陽咸池之水，看似溫泉，卻是寒冷無比?！?p> “為何？”洛今朝追問道。
“陽咸池乃男弟子的沐浴之處，因為男弟子體內的陽剛之氣十分充足，需要浸泡布滿陰氣的水才能達到平衡?！膘`知道。
“布滿陰氣的水？”洛今朝下意識地望向南邊的那座咸池，道，“不應是那里嗎？”
“那是陰咸池，是溫暖的泉水，乃女弟子的浸泡之處?！膘`知說罷，便帶著何明夕向那邊緩緩走去。
洛今朝望向南邊的咸池，和這里也一樣，冒出滾滾的白煙，看起來兩邊都像是溫泉，沒想到北咸池名義上是“陽咸池”，卻是冰冷無比的池水。
沒辦法了，再冷也得下去泡。
只見靈歌師兄向他遞過來了一塊厚厚的白毛巾，隨后轉身望向天邊。
洛今朝接過白毛巾，脫下衣物，隨后把毛巾咬在口中，緩慢地走下了寒氣逼人的池子。
“唔！”
這實在是令人難以忍受，這種水真的冰冷到了極點，洛今朝下過南禺山猨翼山澗的池水，這里的水比之那里，遠遠要冷得多，這里的水，仿佛要把人凍成冰塊。
他的雙腳才踩下池水，池水漫過他的腰間。
他不敢再浸泡下去，他的上半身還沒下去，已經(jīng)感覺整個下半身都麻木了，凍到完全沒有知覺了。
他渾身打了好幾個激靈，張口打了數(shù)個噴嚏，全身還是顫抖個不停，難以適應這徹骨的寒冷。
永夜之下的山巔，空氣本來就冷到了極致，現(xiàn)在還要浸泡寒冰似的水，這真的折磨人。
“這天姥山真是的，男弟子要受這種苦，還是做女弟子好，能泡溫泉?！甭褰癯睦锝锌嗖坏?。
“要完全浸泡下去，才有效。”背后傳來了師兄靈歌的聲音。
陡然，洛今朝的耳邊傳來了一句“你下去吧”，他的背上像是被人按了一下，便整個人滑了下去。
“撲通”一聲，洛今朝浸入了寒冷的咸池中。
“呼！”
掉落水中后，他驚呼一聲，整個人先是沉了下去，仰天望去，然后慢慢地浮出水面。
那一刻，他只覺得自己置身于一個冰天寒地的世界，一個陰冷無比的世界，心里除了空靈澄澈，心里除了一片空白，凡塵俗事，通通都忘記了，被洗去了。
一股股陰寒之氣，像是天地間最純正的天罡之氣浸入了自己的體內。
如同枯木逢春。
自己的靈識中的玄鳥星宿似乎得到了洗髓，像是脫胎換骨那般。
當他閉上眼睛冥想過一陣子過后，他已經(jīng)整個人四肢叉開，仰望著星空，浮在了水面上。
睜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靈犀師兄笑嘻嘻的表情，他那張胖乎乎的臉，向上豎起的又尖又短的白發(fā)，看起來令人發(fā)笑。
他好像在嘲笑自己那般。
“要不是大師兄剛剛把你按下去，恐怕你在這里呆上一整天也不敢下去，怎樣，感覺如何？是不是有種脫胎換骨的感覺？”靈犀嬉皮笑臉地說道。
“原來是他把我按下去的……”洛今朝心里暗罵道，“真是的！不過，似乎真有一股純粹的罡氣靈力在我體內流動，這陽咸池的水，雖然很冷，但完全浸泡下來須臾過后，仿佛已經(jīng)和這種寒冷融為一體了，已經(jīng)不再覺得寒冷是寒冷了?！?p> 洛今朝心里思忖道。
“嘭”的一聲，水花飛濺，洛今朝從池中一蹦而起，他的身體裹上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寒霜，他的臉，也布滿了冰霜。
他披上了長長的浴巾，把全身的冰雪都擦拭開來。
“以后還要繼續(xù)?！膘`犀背向他，道，仿佛在背后偷笑著，很“陰險奸詐”的笑。
“??？還要……”洛今朝心里覺得十分的苦，“一次已經(jīng)受不了了，再多幾次，豈不是……”
“再來幾次，你就可以羽化登仙，和望舒長老他們相比了?！膘`犀師兄笑道。
“真的？”洛今朝苦中感到了樂趣，又驚又喜，道。
“假的?！?p> “哦?！甭褰癯?，“師兄，下次能不能不要突然把我按下去，你叫我就好了……或者，你背后把我推下去前先打個招呼？”
“招你個頭，修煉就是要吃苦頭的，不逼迫你，永遠沒有長進?！?p> 浸泡完陽咸池后，洛今朝在山巔觀望了一下遠處的景色。
高懸天上的河流，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河流從云霧中出來，直流到云霧下去。
“忘川河水，九天上來，九幽中去。這條天上的河，又是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呢？”洛今朝望著，不禁浮想聯(lián)翩，“那我，又是從哪里來，到哪里去？那層層夢境……”
遠方的閣樓一座連著一座，高聳入天的峰巒聳立在云巔，像是一把又一把尖刀，奇崛崎嶇，而那些九重樓或者五重樓就這樣矗立在尖山之上，閣樓中點亮著一盞又一盞燈籠，像是夜空下的千百座燈塔閃耀著，永燃不熄。
“好了，回去睡覺吧，休息幾刻鐘，到紫宮外的論道廣場聽講大道。”山下傳來了靈歌師兄的呼喚聲，洛今朝應了一聲，便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