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晏將她雙手握在自己手里,猶豫道:“這件事跟你們言家有點關(guān)系,也算是沒有關(guān)系?!?p> 言歡“嗯”了一聲,李晏這樣的態(tài)度她不奇怪,只要涉及到言家當(dāng)年的案子,她總是會有些敏感,他定是怕刺激到她,才這樣的小心翼翼。
“沒事,你直說便是?!彼穆曇袈犉饋砗苁瞧届o。
李晏這才流利道:“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安平之亂之前,朝廷給涼洲撥付賑災(zāi)銀之事?!?p> “自是記得。這事咱們在涼洲時就存有疑慮,那時本想回京后再查查的,只是后來------”言歡說到這里,不由頓了一頓,臉色微微發(fā)白。
這件事她不僅記得,印象還很深。當(dāng)年還是她父親在安平王所書涼洲大旱祈望朝廷撥銀賑災(zāi)的折子上批了‘乞準(zhǔn)御覽’,這才將奏折遞至明帝眼前。后來,據(jù)說明帝允準(zhǔn),且災(zāi)銀撥付。但是,當(dāng)他們西行到達涼洲后,街坊百姓間所傳皆是朝廷對涼洲不管不顧,從未撥過什么賑災(zāi)之銀。這事她原想回京后再問問,但后來安平之亂爆發(fā),他們急于傳遞消息一路疲于奔命。而回京后不久言家就出了事,她又幾乎死掉。自顧尚且不暇,這件事自然也就撂下了。
“阿歡。”李晏知道她的想法,溫柔道:“莫要再想了,一切都過去了?!?p> 言歡勉強露出個笑意,“我知道。”她將話題又引了回來,“我、我不在后,此事當(dāng)年就沒有再查過?”
“查過,只是無從查起?!崩铌涛⒛夹?,望去眉峰如刀削,“朝中撥付賑災(zāi)之銀自有固定章程,其中并無錯漏,顯示這筆款項在安平之亂前的確是撥去了涼洲。但那時涼洲剛經(jīng)過安平之亂,一片混亂,查無可查,后來只能判定為李景元已接到災(zāi)銀,只是為了自己成事,故意散布謠言,此事就此結(jié)案?!?p> 言歡心中一動,“你今日說起這個,難道是在審問高文嵐時發(fā)現(xiàn)了涉及此事的線索?莫非是高文嵐貪墨了這筆款項?”“沒錯,的確是高文嵐拿了這筆災(zāi)銀,然后將它盡數(shù)都給了李恒。”李晏答。
“李恒早有不軌的心思,要成事自然要不吝銀錢。他即使是皇子也架不住這樣的花費。據(jù)說,那段時日他正好手中虧空。而朝廷恰好撥付了這筆大概五萬之?dāng)?shù)的災(zāi)銀,所以他們便動了心思?!崩铌痰纳袂殚g也有不解,“但據(jù)高文嵐說,他們原本不敢有這樣大的膽子,但有一日他府中不請自來一位游方僧人,自稱卜算出他最近有疑難之事,專門前來解惑。高文嵐又怎敢跟外人亂說,但那僧人也不多話,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謁語‘唐三藏向西得求真經(jīng),最終立地成佛’便飄然而去。高文嵐聽到‘向西’兩個字突然就明白過來,急忙報給了李恒。兩人籌謀了幾日,終是鋌而走險,在災(zāi)銀將要入涼洲時偷偷攔了下來,收入囊中?!?p> 言歡道:“這個游方僧人很有問題,他出現(xiàn)的時機未免太巧了些。高文嵐堂堂一個二品刑部尚書,怎么就偏聽偏信了?萬一是個陷阱呢?”李晏答,“你不了解高文嵐此人,他最是迷信這些。假使是有人存心安排游方僧人在他面前出現(xiàn),也算是投其所好?!?p> “那李恒和高文嵐難道后來就沒有尋找這個僧人?”言歡還是疑惑。李晏答道:“據(jù)說尋過,但這僧人就如水入江河,徹底消失無蹤,再也未曾出現(xiàn),看上去,似乎真的就只是為了他們指點迷津來的?!?p> “我總覺得不會這么簡單?!毖詺g肯定道,“游方僧人必有所圖,只是他圖的到底是什么?”
李晏瞇了眼,眼底深幽不見亮色,“當(dāng)年,安平王起兵而反,其一便是涼洲大旱民心不穩(wěn)。假若朝廷此時再不管不顧,勢必會計激化矛盾,照此推斷,原本允諾撥付的災(zāi)銀不知所蹤------”言歡接道:“會促使安平王更快成事。”
兩人俱都心中一寒,五年前安平之亂,他們曾身處漩渦當(dāng)中,原本就察覺到有很多的疑點。只是后來發(fā)生了太多事,一時兼顧不暇,只是沒想到,李恒一案也會與其有所牽扯。
“等忙完了這陣子,我會稟明父皇,重查當(dāng)年安平之亂,連帶著也可徹查你言家的案子?!崩铌滔露藳Q心,“還有,我之所以與你說得這般詳細(xì),乃是因為------”李晏將話題拉回最初,“當(dāng)年安平王謀反,觸了父皇逆鱗,父皇震怒,此后多年都不準(zhǔn)任何人再提起當(dāng)年之事。李恒給皇兄種下雙生蠱,之所以給梁子忠冠上給言家翻案的名義,就是利用了這一點,從而讓父皇震怒,嚴(yán)令不得再翻查出當(dāng)年有關(guān)安平之亂諸事。而他們當(dāng)年貪墨涼洲災(zāi)銀之事也就不會有人查問了?!?p> “原來是這樣,只不過是拿我們言家祭旗。我還以為能順藤摸瓜,查出些什么?!毖詺g有些垂頭喪氣,“看來此路不通,只有再想旁的法子了?!?p> 李晏見不得她這樣,安慰道:“你現(xiàn)下手上不是還有些線索,比如說,杜伯的那個遠房侄兒?!?p> 言歡恍然大悟,“原來是你。我就說我派出的人怎么會查得如此容易,是你先查到了線索,又專程派人等在杜伯的老家潁州鄉(xiāng)下,專等我的人去查時再告知消息,是不是?”
李晏笑著嘆氣,“就知道瞞不過你。我得到消息的那段時日你已回了晴雪園,正同我置著氣,我怕直接送上門去,你大抵是不肯要的,只得想了這么個法子。”
言歡故意臉一沉,“當(dāng)日你還知道我會生氣?毓王殿下,你不是有主意得很么!”李晏見她立時變臉,小心地陪著笑道:“怎會!怎會!”
言歡伸指狠戳了一下他,“這事我早就想跟你好好論一論,前些日子是因為你受傷,一時還顧不上?,F(xiàn)下你也好得差不多了,有些話一定要說個明白。你若是再像這次這般,自己去做危險的事,卻讓我蒙在鼓里,我、我就------”她想都沒想,順口道:“我就回瀾滄,還做我的神殿大神官去,再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