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人自然就是她的兩位知交好友,顏清逸和虞子衡了?,F(xiàn)在顏清逸雖混跡市井,但若要搜集訊息,市井間反而可以獲得更多。而另一個虞子衡雖身在禮部,但當(dāng)年的他可是聞名的包打聽,任是什么,他都能挖出點眉目來。
自上次青冥山一見,言歡也有段日子未見到二人了。因此,她想到便做,自行尋了家僻靜的茶樓,又派人分別去兩人府中請人。
李晏出了伽藍(lán)寺,走在他前面的言歡、李恒等人早已離開。
他站在山門前默默看了一刻,神色間頗有些蕭索。一直跟在身后的秦念卿遲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寧之哥哥,咱們------”
李晏仿佛才意識到她的存在,并不回頭,只道:“你回去吧?!?p> 說罷,大踏步地向自己的馬車走去。直到走到馬車前,他才發(fā)現(xiàn)馬車旁正站著王府總管張簡,旁邊還站了一個宮里的小內(nèi)監(jiān)。想是那小內(nèi)監(jiān)去了毓王府撲了個空,張簡便帶人來這里尋他。
二人見李晏過來,齊齊行禮。
李晏認(rèn)識那小內(nèi)監(jiān),劈頭便問,“父皇宣召?”小內(nèi)監(jiān)急忙點頭。
李晏也不多問,一步躍上馬車,吩咐趕車的仆役,“進(jìn)宮。”
馬車搖晃著向禁宮行去。李晏默然坐在車內(nèi),心中不知怎地竟生出幾分啼笑皆非之感。
他自幼便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受寵,故而自己也是個不受寵的皇子。他母親淑妃早亡,若非是后來太子李倫的看顧,只怕他根本活不到成年。這些年,明帝對他一貫冷冷淡淡,他于他這個父皇眼前也仿若影子一般可有可無。因此,對于明帝對他的態(tài)度如何他早已不再關(guān)心,也不再有期待。原以為以后都是這樣過了,卻不想月余前,因為一件意外之事,明帝對他的態(tài)度大改。
彼時,他因為言歡傷勢漸好,剛恢復(fù)了上朝。有一日天氣正好,他下朝走過御花園,發(fā)現(xiàn)已是處處濃墨重彩,秋色深濃如酒。不知為什么,他忽然想起了他的母親淑妃。他母親去的時候他年紀(jì)尚幼,但記憶里,母親一直喜歡秋日,而母親的閨名便叫做寧秋色。他心中一時感慨,便向當(dāng)年母親居住的楓霞宮走去。
楓霞宮位于內(nèi)廷最偏僻之地,他母親因不受寵,這里一向少有人來,死后更是絕了人跡,早已被內(nèi)庭封宮。而自他五歲那年被李倫接走親自照顧后,因為幼年與這里有關(guān)的記憶里都是終日饑餓和被遺棄般的不堪,故而多年來,他都未曾踏足過這里。
他孤身一人走至楓霞宮前,卻見宮門大開,仿佛是有人進(jìn)去的樣子。他覺得奇怪,遂邁步而入。
他在楓霞宮中穿庭過院,一路走過,心中越來越詫異,楓霞宮已被封宮多年,但里面卻并不破敗,反而處處整潔有序,一應(yīng)物事還是當(dāng)年的模樣,似是有人經(jīng)常來此維護(hù)。
他走至后院,目之所及,連片楓樹迤邐開去,樹上葉子已紅,如漫卷的火焰,又如日暮天邊的云霞,的確是不負(fù)楓霞宮的名字。而在一片紅楓圍繞中,隱約露出碧色飛檐一角。
他知道那里是一座小亭,名曰“愛晚”,這是他母親取的名字。當(dāng)年,他母親經(jīng)常獨自坐在那里出神。鬼使神差地,他向愛晚亭走去。
繞過幾株楓樹,愛晚亭一如當(dāng)年,靜靜立在一片如火如荼中。他目光一縮,看向亭中,此刻正有一人坐在那里。那人身著明黃色繡了滄海龍騰的錦袍,這樣的服色別人自不敢上身,只有坐于御座上的那人——明帝。
他呆怔在亭外,顯是未預(yù)料到會在這里碰見明帝。過了好半晌,他未動,亭中的明帝竟也未動。又隔了一刻,他才覺得情形不對,明帝是半伏在亭中的石幾上的,人似是早已暈了過去。
他自不能不管,急忙上前將明帝扶起,抬頭見四周并無人可召喚,思忖片刻,便伸指去掐明帝的人中。
不過片刻,明帝悠悠醒轉(zhuǎn),抬起眼簾瞥見他,竟是一臉震驚,突然使勁抓了他的手腕,嘴里喃喃幾句,但聲音極低,不知說的什么。
他心中疑惑。只是還未等他想明白,明帝已是清醒過來,有些狼狽地松開了他的手腕,問他為何在此。
他實話實說,明帝有些怔忪,隔了一刻,才慢慢站起身來,自顧自走向楓霞宮外。畢竟是父子,他再怨再恨,方才明帝暈在他眼前,他亦不能放心,便跟在他身后,直到見明帝身邊的內(nèi)監(jiān)總管懷恩尋來,他才停了步子,默默轉(zhuǎn)身走開。
自此以后,明帝突然一改之前對他的不聞不問,隔三差五總會招他到御前陪伴。
他并不明白明帝為何會有這樣的轉(zhuǎn)變,正如他不明白明帝為何會出現(xiàn)在荒廢已久的楓霞宮。他亦能看得出明帝隱隱約約的示好。但是,他還是心存抗拒,被忽視被冷落這么多年,他心中有許多的恨和怨。這些恨和怨已日積月累,并非一日兩日就能化于無形的。
李晏進(jìn)了宮,小內(nèi)監(jiān)徑自在前面引著他向常陽殿走去。常陽殿是明帝的寢宮,素日里,只有比較親近的人才會在這里獲得明帝的召見。
遠(yuǎn)遠(yuǎn)地,李晏便看見懷恩等在殿門前。見他們過來,懷恩的面上露出由衷的笑意,大步迎上來,“我的殿下,您總算是來了。陛下都問了好幾遍了?!?p> 李晏一邊走一邊問道:“父皇召本王來可是有事?”懷恩滿面堆笑,“哪里又有什么事,陛下不過是想殿下陪著下盤棋?!?p> 李晏有些無奈,就知道是這樣。明帝召他入宮,除了討論政事,大部分時間則是要求陪他下棋品茗。他是他的父親,亦是大楚天子,于情于理,李晏都不能拒絕。只是,因為心中的怨懟,他總是有些微的抗拒。
李晏踏進(jìn)常陽殿,見明帝正靠坐在南邊的羅漢榻上,手中捧了一卷書在讀。冬日里的暖陽透過糊了上好蠶絲細(xì)絹的窗照進(jìn)來,給窗下的一應(yīng)器物都打上了暖暖的底色。明帝就沐浴在這樣的溫暖里,顯出幾分閑散和適意。但在這樣明亮的光芒下,李晏眼尖地發(fā)現(xiàn),明帝鬢邊的白發(fā)仿佛又多了些。只是,就連李晏自己也未察覺,當(dāng)他發(fā)現(xiàn)這一點時,他面上的神情已由冷漠變作柔和。
明帝的面前擺了張酸枝木小幾,幾面已放好了棋盤,上面是闕殘局,旁邊的兩只紫藤棋盒則里裝了滿滿的白玉和墨玉的棋子。
李晏上前兩步,還未及行禮,明帝已向他招手道:“不用那么多虛禮。寧之,快過來坐下?!?p>
輕碧
今日除夕,祝各位親新年快樂,幸福安康。 我都有點佩服自己,今日還能抽空來更上一章。劇情過了多半,希望大家能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