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回家
一輛突突的三輪車在車站售票處門口停下，回頭叫了一聲，“到了！”
韓慶余先是探個頭看了一眼，確認(rèn)之后背著書包跳了下來，拿出三塊錢遞給師傅，“謝謝啊。”
師傅笑著接過錢，“先進(jìn)去買張票吧?！比嗆囌{(diào)個頭，跑向出口處了。
他擦擦手心的汗，進(jìn)了售票廳。
本以為沒有姐姐送，會慌呢，還好，還好。
城里的車站與縣里的大不相同，進(jìn)侯車室要憑車票，還要把行李放在那個傳送帶上過一下小黑屋子，有違禁物品會被沒收……
昨晚姐姐大致將這些流程和設(shè)備講了一遍，一會兒自己應(yīng)該能輕松應(yīng)付。
定定神，抬頭找到寫有“售票窗口”四個字的格子，他挑了一個人少的排起隊(duì)來。
右手插在短褲兜里，漫無目的看著四周，時間過得很快，十多個人三五分鐘就排到了他。
“羊倌鎮(zhèn)多少錢？”他低頭湊到小口處問了一句。
“十八，九點(diǎn)半的啊。”
“行?！彼彦X遞到小窗口里。
售票員將錢過了一下點(diǎn)鈔機(jī)，在面前那個鍵盤上敲了幾下，一旁的機(jī)器嚓嚓的出來一個紙條。次啦一撕，遞了出來。
韓慶余接過來看了一眼，目的地一欄寫著辰陽縣，愣了一下趕緊站到一邊把位置讓出來。
是了，應(yīng)該錯不了。姐姐說有時候會沒有直達(dá)鎮(zhèn)上的票，但是到縣城的車都會經(jīng)過鎮(zhèn)子，票面上一般是打印的是辰陽縣，也是一樣的。
他在書包帶上抹一把手汗，捏著車票到了侯車廳入口，先是把票給人看了一眼，又忙將書包取下放在傳送帶上，過了入口，撿起書包背了起來。
大概掃了一眼，有十多個進(jìn)站口，每一個進(jìn)站口各配一個檢票員和一個到達(dá)地的牌子。他看一眼時間，八點(diǎn)四十，應(yīng)該還早，便找了個離檢票員近的位置坐了下來。
“誒？你這還不到時間，一進(jìn)去可就不能出來了。”第三檢票員攔住一個花白頭發(fā)的中年男子。
“那同志，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那不掛著表呢？”檢票員瞟一眼大廳的鐘表，沒好氣的道：“還有十分鐘九點(diǎn)，你這十點(diǎn)半還早呢。”
“哦，同志，快到時間能叫我一聲嗎？”
“放心吧，每一輛車我們都會提早半小時提醒乘客上車的?！?p> “好，好，麻煩了?！敝心昴凶犹嶂墓哪夷业纳咂ご诓贿h(yuǎn)處的椅子上坐下。
韓慶余心頭有一絲異樣，如果是爹來，他大概也會暈頭轉(zhuǎn)向吧。
“辰陽縣的上車了，請?jiān)谖逄枡z票口進(jìn)站乘車！辰陽縣……”廣播在挑商的侯車大廳響起。
他把書放進(jìn)書包，拉上拉鏈背好，掏出上衣口袋車票向五號檢票口走過去。
“好的，進(jìn)去正對著的車子就是?！睓z票員撕掉票根，將車票遞還給他。
韓慶余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進(jìn)去了，正對著的車子前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辰陽縣。
坐在車上，韓慶余心里的石頭終于落地。等車子出發(fā)，傍晚時分他就能到家了。
……
車身晃晃悠悠，韓慶余睡了醒、醒了睡，迷迷糊糊中也沒有吃一點(diǎn)兒東西。有時候醒來強(qiáng)撐著眼皮望向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色比媽的嘮叨更加催眠，不知不覺中又睡著了。
車廂里放著熱鬧的武俠電影，刀槍棍棒耍得好不威風(fēng)。有人津津有味的盯著前方的小屏幕，有人說說笑笑，有人成把的嗑著瓜子，還有孩童哇哇哭鬧，偏就是這么混雜的地方，韓慶余睡得雷打不動死豬一樣。
半路上偶有人下車，他登時醒來，像被人叫醒了似的。后來他還特意琢磨過這事，有了以下猜想：車子晃動猶如搖籃，窩在座里前后左右都被圍著，自然是適合睡覺且容易入睡的；窗外的事物像放電影一般倒退，多而不精抓又抓不住，糊里糊涂不就睡著了。
車子開始顛簸，韓慶余被顛醒了。他揉揉眼睛瞥了一眼窗外，日頭西斜，田地房屋都變得熟悉起來，這是要到家了。
他打起精神，收拾一下書包，做好隨時下車的準(zhǔn)備。扒到前邊的椅背上，肚子里咕嚕叫起來，媽晚上應(yīng)該會做一頓好吃的吧？
太陽沉下地平線，西邊團(tuán)團(tuán)火燒云映紅了半個天空。車子在羊倌鎮(zhèn)車站停了下來，韓慶余在售票員的催促聲中跳下了車。
“慶余！”韓林氏一看到兒子，臉色柔軟下來，眉眼里盡是笑意，扶著自行車揮手。
“媽？！您怎么來了？”韓慶余又驚又喜，跑到韓林氏身邊，“等久了吧？不是說不讓接嘛?！?p> 韓林氏拉住兒子的手，“本來你爹要來的，被他們叫去幫忙了。這幾天在城里好玩兒嗎？”
韓慶余抿嘴做思考狀，“恩……，好不好玩不好說，但是真的長了不少見識。媽，你知不知道，以前是咱們在電視上看到的東西，我在現(xiàn)實(shí)中真的摸到了，而且姐還帶我去吃了很多沒見過的食物，真好吃……”
韓林氏溫柔笑著，滿眼都是兒子興奮的臉龐，耳邊是他滔滔不絕的講述。她靜靜聽著，看來不虛此行，既長了見識人也變得健談了。
“對了，你姐姐今天中午打電話說選學(xué)校專業(yè)讓我們聽你的，你倆怎么商量的？”韓林氏趁兒子吃燒餅的空檔問道。
韓慶余嘴里塞得鼓鼓的，含糊不清道：“等咱回家再說，先讓我填填肚子，餓死了！”
“慢點(diǎn)，慢點(diǎn)吃?！表n林氏取下他的書包，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韓慶余連三趕四把燒餅下了肚，拍拍車座，“媽幫我拿著書包，上車，我?guī)??！?p> “哎?！?p> 晚飯后，韓林氏收拾好灶房，洗了個菜瓜敲響了兒子的房門。
“你干嘛？孩子今天剛到家?！表n國富在院里叫她，嫌她追得緊。
韓林氏白他一眼沒搭理他，仍舊輕拍著門板，“慶余，吃菜瓜不？”
韓慶余把兩人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他拉開門出來，“媽，咱倆一人一半?！?p> “好，好。你爹買這個菜瓜可真是買著了，又脆又甜，聞著還香?！表n林氏拿個凳子在院子里坐下。
“爹，您也來一點(diǎn)兒？”韓慶余湊到韓國富身旁蹲下。
“我不吃。”韓國富目不斜視，好像被電視上的新聞聯(lián)播深深吸引。
韓慶余從中間掰成兩半，咬了一口，把另一半遞給韓林氏，“媽，嗯，真好吃?！?p> 韓國富眼里涌出濃濃笑意，繃著臉，嘴角卻快速上揚(yáng)了一下。
院里燃著一束艾草，苦香苦香的味道飄在院中，呼一口，心底暖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