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親手開啟這場煉獄

　　城頭之上，夏庭派出的使者半跪在地，不敢抬頭。

　　陸慈雙手負(fù)后。

　　雙手一次次攥緊，放下。

　　洛云煙，你為何在此刻失蹤？

　　明明三日之前，尚為吾等擂鼓送行。

　　他眺望著諸侯之地，陸慈只想打到天崩地裂。

　　“退下?！?p>　　僅僅二字，陸慈開口卻隱隱有些顫意。

　　“諾?！?p>　　夏庭使者退去，不敢多做一絲一毫的其余動(dòng)作。

　　他從來沒有見過…國士大人…成為這幅模樣。

　　陸慈閉上雙眸，緩緩?fù)鲁鲆粴狻?p>　　面色依舊看不出什么變化。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shí)間。

　　他睜開眸子，注視著諸侯之地，戾氣漸漸滋生。

　　退了，便是置九州億萬子民，人族萬載薪火于不顧。

　　不退，洛云煙便可能性命攸關(guān)。

　　天地陰沉。

　　黑云壓城城欲摧。

　　陸慈向前邁出一步，排山倒海之勢(shì)頓生，有一拳打碎天象，滾滾黑云倒退，積壓在那源源不斷的一百零八道金光上空，遮天蔽日。

　　心湖之中，惡蛟抬頭。

　　陸慈身形陡然搖晃，倚靠城墻之上。

　　洛云煙，不要死。

　　不要死。

　　等著我，很快，我很快就會(huì)回來。

　　僅此一回，這國士，我不當(dāng)了，再也不當(dāng)了。

　　什么世道人心，我都不看了。

　　我只求你，別死。

　　別死。

　　他看著晴空萬里的云霄，卻是一片灰敗。

　　好似入眼之物，都在腐敗潰爛，它們凝視著對(duì)方，正在以不同的方式告別。

　　這一刻，時(shí)間變得無比緩慢，化作一根根藤條施以鞭刑，抽的他皮開肉綻，在其中瘋狂汲取精血。

　　他在一道一道疼痛的血痕中起身，扶著城墻，眸光流轉(zhuǎn)，從悲痛欲絕中脫離，如平湖般清澈見底，不夾雜著一絲情感。

　　他是大夏清貴國士，睥睨九州的重霄大都督。

　　一日為將，便要對(duì)得起這九萬里江山，對(duì)得起在黑暗中期盼的黎民。

　　由不得分毫意氣用事。

　　人活著，總要背負(fù)些什么。

　　他的一個(gè)決斷，便可能讓歷史改寫。

　　“你想要靈氣復(fù)蘇的大世？”陸慈沙啞出聲，“一個(gè)隱藏在影子里的爬蟲，也想要九州稱尊?！?p>　　“那便由我來親手開啟這場煉獄?！?p>　　破而后立。

　　陸慈拄立城頭，眉心的那一道痕跡隱隱泛著黑光，化作一條惡蛟。

　　笑意猙獰。

　　“先生，你曾說百家爭鳴?！?p>　　“那不妨讓這諸子看看，而今諸侯爭城池而食人肉，殺人盈野，空有滿腹詩書，又有何用？”

　　心間小天地，有一黑衣小人顯化，正是陸慈模樣。

　　惡蛟垂首，黑衣陸慈于惡蛟頭頂端坐，笑意猙獰。

　　與陸慈如出一轍。

　　黑衣小人緩緩開口。

　　“人本無善無惡，都怪這世道蝕人心，腐人性，讓人欲縱橫，色相馳騁?！?p>　　“不如讓我毀了這世道，掀了廟堂，翻了江湖，將這人間世，細(xì)細(xì)梳理?！?p>　　“讓我儒家治世，才是最好的盛世?！?p>　　陸慈聽過后，同樣無聲自語，與心中小天地顯化的那位黑衣小人交流。

　　一息過后。

　　黑衣小人眸光漠然，冷聲道：“我若為修羅，世間既地獄。

　　“我若成儒士，天地飄書香。”

　　儼然偏激至極，成一邪儒。

　　陸慈沉默不語，眸間突然黯淡下來。

　　他與黑衣小人達(dá)成了一些交易，將身軀交予他，在這沙場之上，便任他作為一番。

　　陸慈也是存了些許心思，這一道惡念既然已經(jīng)無法遏制，便讓黑衣小人與諸侯過招，發(fā)泄一番。

　　日后再緩緩化解。

　　這七十二路諸侯，哪個(gè)不是滿手血腥。

　　洛云煙還不知身在何處，既如此，一些不觸碰底線，平常卻又不愿做的事情，便在這罪惡之地，施展施展。

　　雙眸之中漸漸有血色顯露。

　　“陸慈”微微一笑，溫聲道：“這種感覺，還不錯(cuò)?！?p>　　他眺望那一座千里邊關(guān)，滿意至極。

　　白骨筑京觀，億萬萬尸骨成山，想必在這樣的雄關(guān)當(dāng)中，應(yīng)該很好看。

　　黑衣小人執(zhí)掌著陸慈的身軀，已然迫不及待，走下城墻。

　　一路上，行人紛紛讓至道路兩側(cè)。

　　有人想要上去打個(gè)招呼，卻在看到陸慈面容的那一刻，停下腳步。

　　你望我，我望你。

　　誰也不敢出聲詢問。

　　陸慈渾身上下都是散發(fā)著令人絕望的氣息，眉心的那一條惡蛟，更為其增添幾分陰暗。

　　來到營前，虞女神色驚詫，惡來停下磨刀，憨厚的神情消失不見，目光凝重。

　　還有數(shù)位于天夏府中占著重中之重的份量之人，一同來到此處。

　　惡來站起身，皺著濃重黑眉，喚道：“府主…”

　　天夏府麾下，皆稱陸慈為府主。

　　也只認(rèn)陸慈這個(gè)府主。

　　“無事。”陸慈微微一笑，隱去幾分陰霾，“一些小問題罷了，傳我軍令，天夏同袍，明日列陣出城?！?p>　　幾人皆是松了一口氣，惡來卻仍舊凝重?zé)o言。

　　“府主，可是明日就要與那七十二路諸侯開戰(zhàn)？”

　　虞女出聲詢問。

　　“敵施緩兵之計(jì)，便當(dāng)兵貴神速，快刀斬亂麻，方能迎刃而解?！?p>　　陸慈淡漠出聲，不容置疑。

　　“諾！”

　　幾人本還想繼續(xù)問談，卻見陸慈這幅模樣，便齊齊退下。

　　夜幕降臨。

　　北疆之地，高天空曠，星辰點(diǎn)綴。

　　惡來走入陸慈營中，看著那一襲白衣正在對(duì)著沙場地貌不斷插旗。

　　“何事？”

　　陸慈隨手再次插下一旗，本來雜亂無章的各方旗幟，瞬間盤活，成屠龍之勢(shì)。

　　惡來卻是目光復(fù)雜，出聲道：“你不是府主?！?p>　　語氣肯定。

　　府主從來都是清風(fēng)拂面，敗敵無聲。

　　哪會(huì)像眼前之人如此剛猛行事？

　　更不要談那近乎比惡來一脈還要更盛幾分的陰暗戾氣。

　　惡來目光死死的盯著陸慈眉心的那條惡蛟。

　　惡蛟似乎活了過來，低吼出聲，與惡來目光交匯。

　　惡來喉嚨一甜。

　　陸慈伸手撫過眉心那一條惡蛟，示意惡來坐下。

　　直至天明，惡來走出營帳。

　　無人知曉那黑衣小人與惡來一夜交談何事。

　　百萬兵卒列陣在前，城門大開。

　　惡來持刀，位于最后。

　　一道皓月自軍陣中升起，勾連氣機(jī)，橫壓天地。

　　此陣傳承千古，曰九鼎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