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奔波,總算是來到世外藥廬,何追云從門旁探出了腦袋,查看里頭的情況。他沒有想到,他所遇到的人都為之稱贊的世外藥廬,竟然是一個一眼能夠看到盡頭的地方。
小小一隅,竟然能有這樣高的評價,何追云對此地是否是藥廬所在,很不信任。
忽然,一個圓圓的身影從屋里頭冒了出來,小小的人兒腳下卻生著風(fēng),何追云看著這還沒有半個人高的身影,生出了一股好奇心。
他見,這小小的人兒動作靈活,踩著小凳子,一下就將頂上曬著的藥給取了下來蹲著放到了地上,將最后一層的藥換了上去,跳下了凳子之后,捧起了剛才放到地上的竹框。
一抬眼,兩人的眼神就這么撞上。
“你是誰?是怎么知道來藥廬的路的?”
聲音軟軟糯糯,甚是可愛。
何追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般的小書童。
見對方愣愣地,圓靈估計對方是迷了路才這般闖入了藥廬。
“是迷路了嗎?從藥廬直走,你會看見一條冒著煙霧的小溪,只要跟著溪流往下走,就能找到離開的路了,這是我家?guī)熥鹫f的,非??尚?!”
何追云還是愣了愣:“?。俊?p> 圓靈露出疑惑的神情歪了歪腦袋,抱著竹筐一路往小屋內(nèi)奔去,一邊大聲喊著“師尊”。
何追云見此情景,覺得自己是打擾了,于是就躲回了門外,倚著墻根坐下。
不過一會兒,出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慵慵懶懶,毫無半點凌厲的仙風(fēng)道骨。
“你是誰?為何會在此處?”
何追云斜著頭看了他半晌,這才站起身將自己的身世來歷說個清楚:“我叫何追云,是個修道的,聽了香染的話,聽說世外藥廬有一位仙師,特來此地拜師……”
“嗯?拜師……”
空憂捏著下巴思索著,一邊思索一邊直直地往門外走了幾步,隨后又突然回過了身,叉著腰直直看向藥廬之內(nèi)。
“小子,我觀你面相,看出了你是塵緣未了之人,世外藥廬既然擔(dān)起了世外二字,那必定是不入世,更不踏染紅塵事,你我著實無緣。”
也就是說,對方并不想將他留下。
一人流浪了多年,以為總算有了安定之所,如此當(dāng)頭一棒,何追云著實難過。
他緩緩站起了身,拍了拍褲腿,掖了掖背囊,背著世外藥廬直直向前走。
就在經(jīng)過空憂的身邊之時,空憂一把拉住了他的竹背囊,問道:“你想離開?”
何追云稍稍轉(zhuǎn)身看了一眼藥廬后,回道:“你不歡迎我?guī)砑t塵,那我肯定是要離開的?!?p> “可你舍不得離開。”
“我可以繼續(xù)漂泊,我還可以一邊漂泊一邊學(xué)習(xí)?!?p> 自他一出生就沒了歸處,他的師父拉扯他長大,又在他年幼時被害,一直流落,他倒也習(xí)慣。
只是原本以為的事被打碎,心里總會難受。
“正因漂泊,才惹來一身塵埃,你從前學(xué)過什么,能否展示一遍?”
何追云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空憂。
“你不趕我走?”
“心性能積攢塵埃,心性亦能洗滌染塵的身,相信時間能改變你的命格?!?p> 何追云大喜過望,趕緊面向空憂給他跪下。
空憂一把拉住了他。
“你已經(jīng)拜過師了,你的師父對你恩重如山,就不必再拜我了?!?p> “可是,往后我又該如何在此處自處?”
“沒有師父,就不能在此自處了嗎?以后就將我當(dāng)成你的朋友,既然是她讓你過來的,想必你也知道了我的名字了?!?p> 何追云點了點頭,鄭重道:“空憂先生,是否要此刻讓我展示我所學(xué)之事?”
空憂帶著淺淺的笑容,點了點頭。
何追云趕緊放下了背囊,從里面取出了黃紙和丹砂,提筆繪符篆。
看著他行云流水的動作,空憂心里沒有多少的欣賞,倒是有些犯難了。
他所學(xué)重于實戰(zhàn),他是始終不能遠(yuǎn)離紅塵遠(yuǎn)離人的。漂泊無定所,是他命中該應(yīng)之事。世外藥廬,注定是他短暫逗留的地方,二十歲之后,他仍是要離開。
能夠留下,何追云喜出望外,曬藥的功夫永遠(yuǎn)不會落下,砍柴擔(dān)水,都由他一人承包。雖然空憂也提醒過,讓他不必覺得是寄人籬下,隨意就好,但空憂知道知恩圖報,再說他也不能看一個小書童背著柴滿山地跑呀。
在藥廬之內(nèi),他學(xué)會了藥理,更學(xué)會了普通的療愈技能,只是自身所重的符篆術(shù)法,進(jìn)展奇慢。何追云想請教空憂,被空憂以不能看他宗典籍為由拒絕了。
但他放下了一句話:“這是你該有的進(jìn)展,欲速則不達(dá),我雖然能教你如何修煉一口氣,你自身所修之法術(shù),仍需要一些契機(jī)才能有巨大的進(jìn)展。”
何追云問:“那個契機(jī)是什么?”
空憂帶笑淡淡道:“不在藥廬?!?p> 對方透露得已經(jīng)很多,何追云也沒有臉皮繼續(xù)追問。
時間,就這么一晃給晃過去了。
這是何追云來到世外藥廬的第五個年頭。
看見扎了辮子的女孩,何追云愣住了。
他從來沒想過,圓靈會是一個女孩。
“追云,你替我看看,仙鶴符是這畫的嗎?”
“是,你寫得很好?!?p> 圓靈這姑娘又機(jī)靈又聰明,更難得的是,慧根顯露,在修道路上前途無量。
“我還想學(xué)那個抓鬼的符咒,可是師尊他只讓我學(xué)變些小動物的符咒?!?p> 圓靈劍指一揮,仙鶴符當(dāng)即化成了一只紙鶴,抖了抖雙翅,直直地飛出了世外藥廬。
何追云則是接了剛才的話題:“既然空憂先生已經(jīng)提過這件事,那我就只能教你到這里了?!?p> “能學(xué)這么多,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追云,我?guī)熥鹫f你二十必定會離開世外藥廬,你當(dāng)真會離開嗎?”
何追云定定地看著圓靈,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后看向了天空,天空遼闊悠然,卻只映出了一雙靈動的雙眼,和純真的笑臉。
可晴空遼闊,如何不令人向往。
“會?!?p> 何追云回道。
再過三年,他終于做好了完全的準(zhǔn)備。
下山,必定要下山!
在藥廬內(nèi)做了這么多的準(zhǔn)備,現(xiàn)在就是展示的時刻。
圓靈和空憂只簡單相送,獨留何追云一人踏入紅塵。
自此,三人再也無緣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