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羽與那白衣男子目光對視,卻只是遙望當場,皆不言語,兩人仿佛石化,一動不動。
夜清河此時來到古行知身旁,傳音詢問他發(fā)生何事。
而眼下風波暫止,古行知終于來得及開口,也沒有絲毫隱瞞,傳音解釋道:
“你剛走不久,陣法便出了岔子,那陣法之內的血脈之力有回退之相,輕羽全力施展方才得以壓制。
而那老者,是我當年一位故友的弟子,名喚向丹承。
他的記憶被人動了手腳,他記得自己的師尊,但卻不記得我。
因此不肯將他身上的秘密說出。
我本打算帶其尋找一處地方安置,便去找你,卻不想還未來得及離開,便遇上了一伙妖族襲殺。
起初這些妖族的目標還是我與輕羽,可是一聲鐘鳴之后,它們便像是著了魔一般,直攻陣法而去。
輕羽維持陣法無力反擊,我只得出手護持,可才過了沒有多久,便又生了變故。
我聽到了山頂方向傳來的一聲怪笑,而后輕羽身上便憑空出現(xiàn)大量戾氣。
她不得已中斷了陣法進行壓制,卻發(fā)現(xiàn)那陣法沒有她的催動也能自行運轉。
而四只妖王,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已經(jīng)脫離了掌控,盡管后知后覺,知道此事可能被有心人算計,陣法也無法終止。
我察覺不對,便要她帶著向丹承先行與止業(yè)兩人會和,可是她卻忽然神色大變,朝山下方向望來,而后迅速離開。
她剛走不久,第二波妖族便沖殺而來,直奔向丹承。
接下來的事,你便清楚了。”
古行知語速不慢,但卻決計不快,可過去了如此多的時間,一旁的輕羽和那白衣男子,卻仍舊在對視。
想也知道,兩人多半是在傳音交談。
可是看兩人神色目光,卻又不像是在交談,因為面上毫無表情。
通過古行知的話,夜清河可以判斷出,輕羽周身出現(xiàn)大量戾氣的時間,大抵是在雪山之巔那蒼白孩童發(fā)生異化..
吞噬三道傀儡的前后。
也許那蒼白孩童的能力,不止是能夠吞噬術法,更能追本溯源,浸染到施術者本身。
若是這樣,便有些棘手了。
而那向丹承身上,也如自己所料一般,確有隱秘,且此隱秘與雪山之局有關。
“...”
心念及此,夜清河立即離開,回到當初安置向丹承的所在。
好在,向丹承此時安穩(wěn)待在陣法之內,并未離開,此刻見夜清河返回,向其投去詢問目光。
“危機已解,不過這只是暫時的?!?p> 說罷,夜清河便將向丹承帶到了古行知面前,卻是出乎意料地傳音,問出了一句:
“你當真不記得邪尊舊友,血尊古行知了?”
“血尊...”
向丹承聞聲身形一顫,但這一聲默念,卻不是傳音,而是開口。
一旁的古行知,還以為向丹承是喚自己,立時朝其望去,卻見他正看向夜清河。
立時明白了什么...
而夜清河對于古行知的態(tài)度,素來是愿意相信,卻不會盡信。
所以她當然不會聽信古行知的一面之詞,況且她也覺得,在當時的危機情況之下,以古行知的心性...
不太可能與其相認。
而古行知此時,卻對自己傳音說他已經(jīng)嘗試與此人相認,但對方不認得他。
根據(jù)自己對古行知的了解,此事的真相,多半就是他當初為止業(yè)隱瞞血色晶石內記憶一般...
向丹承隱藏的秘密,定然極重,而他覺得這個秘密,不該被旁人知曉,不該被自己知曉。
所以他選擇用這種方式隱瞞。
可這秘密,如今直接關系到雪山之局,若是他們選擇就此離開,自己當然不會刨根問底。
可若他們還打算去理會雪山之局,那這件事,也許便是關鍵線索。
“我方才先你們一步來到此處,那些妖軍便已在攻擊禁制,我確定這禁制只防妖族之后,便猜到布置者是友非敵。
如今看來,輕羽忽然離去,應該便是察覺到了此人的氣息?!?p> 古行知此刻轉移話題,夜清河并不意外,但也確定了心中的猜想。
于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接下來你們打算如何行事?”
可古行知卻答非所問,口出驚人之語:
“先解決他?!?p> 此言一出,輕羽目光一轉,望向古行知的眼神,立時不善起來,忍不住出聲。
“什么意思?”
而古行知則望向那始終沒有開口的男子...
“他是靈體,你們看不出來么?”
輕羽空有止境修為,但卻沒有止境應該有的眼力,所以她并未看出對方有異。
只是見對方望著自己,默不作聲,而自己正好可以繼續(xù)暗中驅散他的戾氣,何樂而不為?
難得對方站在原地,沒有絲毫反抗,驅散起來得心應手,要比先前交手簡單太多。
可是..
如今被古行知這般提醒,輕羽立時明悟...
察覺其中端倪。
是啊...
大師父常年被戾氣浸染,縱使這五彩蓮花有凈化戾氣之效,也不可能短短照面,以及片刻功夫...
便將他這數(shù)百年積攢的戾氣盡數(shù)化解。
這只能說明,眼前的大師父...
“羽兒,百年不見,你已經(jīng)長這么大了?!?p> 就在此時,白衣男子忽然出聲,原來他不是不能說話,而是方才真的沒有說話。
至于他同樣望著輕羽,沉默不語,是因為他太久沒見眼前此女,想要好好看看自己這個徒兒。
又發(fā)現(xiàn)對方在為自己驅除戾氣,自然是要配合。
“百年?”
輕羽聞言,察覺到了其中不對,面上浮現(xiàn)出疑惑之色,投去詢問目光。
而白衣男子似有所察,輕嘆一聲...
“原來...我們之前已經(jīng)見過了么?”
聽到眼前這熟悉的溫柔聲音,輕羽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無數(shù)記憶在腦海中翻涌而出。
而她也更加確定,自己這些年來相伴的的確是大師父,卻不是眼前之人...
因為自己再見大師父時,他便將自己當做了止業(yè)。
可是眼前之人,卻直接分辨出自己是輕羽,不是止業(yè),盡管自己如今,全然是止業(yè)年輕時候的模樣。
“大師父...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輕羽眉頭緊皺,眼中滿是關切,即便眼前男子此刻暴起出手,她怕是都不會有絲毫反抗。
古行知看在眼內,立時出聲打斷了眼前這師徒相認的一幕。
輕羽作為自己這一方如今最強戰(zhàn)力,可不能被情感左右。
“你清醒一點,他不是你這些年來朝夕相處的師父。”
“不可能!他就是...他怎么可能不是?!”
輕羽此時內心很是復雜,她自己其實已經(jīng)意識到,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己朝夕相伴之人。
可是比起那個陰郁反復,被戾氣所控的師父,她心中所向,正是當年溫文爾雅的白衣師父。
眼前之人,與當年之人如出一轍。
有沒有可能,大師父的戾氣問題已然解了,眼前這人,就是自己的大師父?
即便只有一絲可能,她也愿意相信,即便明知是一場虛妄。
可就在此時,屋舍之內,止業(yè)緩步而出,沉聲開口:
“他的確是你的大師父,卻不是我的風雪妖王?!?p> 隨著止業(yè)走出屋舍,白衣男子的目光,卻未自輕羽身上挪開半分,看也不看止業(yè)一眼。
仿佛在他眼中,止業(yè)只是一名無關緊要的路人。
可在這一刻,盡管輕羽還想要欺騙自己,卻也不得不正視此事...
因為真正的大師父,從來不會無視二師父。
可眼前這個人,做到了。
“你...是誰?”
輕羽問出這個問題后,已有止境修為的她,卻好似一名孱弱少女一般,有些站不穩(wěn)腳步。
虛弱無力。
而對于這個問題,白衣男子顯然無法回答,只是一臉寵溺地抬手,朝輕羽頭頂摸去。
看輕羽的眼神,并無男女之情,卻像極了一名老父親望著自家多年不見的女兒。
對于旁人言語,充耳不聞。
止業(yè)欲言又止,覺得這個真相由自己說出,有些殘忍,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可一旁的古行知卻沒這個顧忌,當即出聲,吐出四字:
“分魂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