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卿躺下了,卻睡不著,只是出汗,身上幾乎都濕透了。幽若說這是好兆頭,讓春回和素心去燒一大桶熱水來,又讓衛(wèi)臨籠了炭盆,先將屋里熏熱了,抬了泡澡的大木盆,讓蘇子卿跑了個熱水澡。
待泡完澡出來,渾身都松快了,似乎風(fēng)寒已經(jīng)完全好了,蘇子卿的胃口也開了,就著醬瓜咸菜進(jìn)了半碗粥。?
下午,那雪總于是停住了,天空也露出了一片幽藍(lán)色。蘇子卿在炕上坐著,本想讀會兒書,腦子里卻只覺得亂哄哄的,便說要寫會兒字,好久沒寫過字的。
幽若勸說道:“小主這風(fēng)寒才剛好些了,萬萬不可再折騰,只在炕上好好呆著吧?!?p> 蘇子卿搖頭:“我只覺得心里亂呢,呆不住的。便為我鋪紙研墨吧?!?p> 幽若拗不過,只得替蘇子卿鋪紙研墨,蘇子卿拿了筆蘸飽了墨,怔怔的在紙上寫下‘道路阻且長,會面安可知’,寫完了,看了看,卻把紙揉作一團(tuán),扔到地上去了。
幽若見此情景,也不敢去撿,不知蘇子卿是怎么了。
“現(xiàn)下是什么時辰了?”蘇子卿忽的問道。
“已經(jīng)申時了,小主。”素心在一旁答道。
申時?
他曾經(jīng)說過的,每日申時一刻,他都會去御花園等她。昨日,她本以為他不會出現(xiàn),但是他卻來了,還責(zé)怪她許久沒來,想來他是日日都去等她的。
而且他還說讓她今日一定要去……
蘇子卿放下手中的筆,飛快的朝外面跑去。幾個宮女都沒反應(yīng)過來,蘇子卿的身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門口。
“小主……”
素心、春回、幽若和如煙都急壞了,紛紛大聲喊著也追了出去。撞見衛(wèi)臨正在大門上,忙問看到蘇子卿去哪里了。衛(wèi)臨搖了搖頭:“我剛出恭回來,怎的小主不見了?”
幽若也懶得和衛(wèi)臨解釋,只說快去找,便帶著素心她們?nèi)思奔泵γε艹鋈チ恕?p> 衛(wèi)臨一聽,知道事情肯定不妙,也想跟著出去,但是怕大家一走,這聽雨軒沒個人不妥,便道:“這會兒雪還深,你們只管跟著腳印去找?!?p> 那邊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素心和如煙走幾步就扯著嗓子大喊道:“小主……小主……”
幽若道:“可別叫了,咱們只管找人去,這樣亂叫,若是引起別人注意,恐怕又要惹禍上身,沒得害了小主?!?p> 大家都禁了聲,沿著地上的腳印去找,那雪地上確實能看到深深淺淺的一串腳印,一直往清風(fēng)湖的方向去了。
但是走了一段,卻發(fā)現(xiàn)了一堆凌亂的腳印,剛才的腳印混在其中,便怎么也找不出來了。
“這是浣衣局的宮女們留下的腳印,要從中找出小主,恐怕很難?!庇娜舻馈?p> 但素心的眼睛卻遠(yuǎn)遠(yuǎn)的望向前方,低聲道:“也許,我知道小主去了哪里?!?p> “是嗎?”春回一下抓住素心的肩,“快帶我們?nèi)ィ ?p> 素心點了點頭,走在前面開始引路。
沿著清風(fēng)湖一直走,走過清風(fēng)徐來,走過楠香林,走過小涼亭,一直走,走到御花園的最深處,最是人跡罕至的地方。清冷樹枝的掩蓋下,一個單薄的身影亭亭玉立。
幽若忙上前去,把手里拿著的披風(fēng)給蘇子卿披上,蘇子卿早已經(jīng)凍僵了,幽若給她披上披風(fēng)良久,她都沒有感覺到。
“小主這是怎么了?”幽若低聲問。
蘇子卿緩緩回過頭來:“他沒來……”
只說完這三個字,蘇子卿便腳下一軟,倒了下去。
再次睜開眼,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上。屋里有人進(jìn)進(jìn)出出的在打熱水,籠火盆。忽的,素心喊道:“小主醒了!”
便呼啦一下都圍道床前來了,蘇子卿看著一個個都紅著眼睛,連幽若的眼睛也是紅紅的,忙問道:“這是怎么?好端端的,怎么都哭了?”
“嗚……小主……”
蘇子卿一開口,如煙道哭喊起來了,惹得旁邊的素心春回都掉下眼淚來,幽若也背過身子去,蘇子卿看到她在用袖子擦眼睛。
“這都怎么了?”蘇子卿強(qiáng)撐著想起身,只覺得頭暈?zāi)垦?,“幽若,你說?!?p> 幽若聽蘇子卿叫她,背影緊了一下,就轉(zhuǎn)過身來道:“小主這一覺睡了有兩天了!”
蘇子卿驚了一跳:“什么,兩天?!”
看大家都在點頭,臉色并不像是在作弄她,蘇子卿這才相信了。
“我這好端端的,怎么會一覺睡了兩天?”蘇子卿靠在春回給她墊的軟枕上,眼睛緩緩掃過眾人的面上。
“那日小主不由分說便跑將出去,叫奴婢們好找!”素心哽咽著道,“待奴婢們找到小主,小主早已凍僵了。剛剛下過雪,那樣冷的天氣,小主出去連一件衣服也沒披……”
“是了,我記起來了,是下雪了?!碧K子卿的記憶緩緩復(fù)蘇,“我去了御花園……”
“是。奴婢找到小主,小主就暈過去了,想必是凍壞了,一直高燒不退,還說些渾話。得虧那邊二皇子的病情穩(wěn)定了,衛(wèi)公公才去請了宋太醫(yī)來給小主看病?!彼匦囊贿呎f著,一邊用手背抹淚。
“我這不是好好的了,還哭什么,都把眼淚擦了,別惹我心里難過。”蘇子卿看著她們眼睛都紅紅的,心里不忍。
“后來呢?太醫(yī)來看了怎么說,問我是怎么回事了嗎?”蘇子卿擔(dān)心誰會不小心說漏了嘴。想來那天那樣不由分說的跑出去,是十二分的不妥,不知當(dāng)時是怎么回事,好像無法控制自己一般。
“問了?!庇娜裘卮穑安贿^我們不敢瞎說,只說小主在雪中賞梅,貪看呆住了,所以凍壞了身子。宋太醫(yī)便說看癥狀是突然受了寒,心中又有郁結(jié),怕小主是想家了……”
蘇子卿苦笑了一聲:“既如此,你們又哭些什么?”
“小主你一直沒醒,宋太醫(yī)說……宋太醫(yī)說……”素心的話沒說出來,自己又哭成了淚人。
“說什么了?”蘇子卿被吊起了胃口。
“說……小主今日要是醒不過來,怕是永遠(yuǎn)就醒不過來了……嗚嗚……”素心孩子似的放聲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