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忽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在蘇子卿背后響起,那聲音非常的近,蘇子卿不由得精神緊張起來,后背繃得直直的,好像在警惕一次襲擊。
這個聲音,她曾經聽過的,就是那個曾經在楠香林出現過的聲音!
蘇子卿的腦子里‘嗡’的一聲,想立刻叫幽若或者是衛(wèi)臨過來,但是他們離自己都比較遠。至少,比這個男人遠上許多倍!
這個男人的聲音,幾乎是貼著蘇子卿的后背傳過來的。冥冥中有一種力量在告訴蘇子卿,此刻最好是靜觀其變,不要輕舉妄動。尤其沒有搞清楚對方的身份,對方想做什么。
“你在害怕?”那個聲音問。
“閣下深夜在這里吟詩,恐怕是個人都會怕吧?!碧K子卿強忍住心中的緊張與恐懼,緩緩轉過頭來。
沒有人!
只看到一叢茂盛的側柏,并無任何人的身影。
“深更半夜吟詩是,恐怕是你……”那個聲音從側柏后面發(fā)出來,看來是隱匿在里面,并不想露面。
蘇子卿很想走過去把這個三番五次嚇自己的男人揪出來,但又擔心倘若此人真是蕭淑妃安排的,利用他毀自己清譽。
自己貿然上去,只怕是自投羅網,因此,依舊坐在石凳上,裝作淡然的樣子。
“今日宮中大宴,不知閣下是哪位王公大臣的公子?”蘇子卿裝作不經意的問道。
“哼——”那邊冷哼了一聲,并沒有回答。
蘇子卿料到是不會回答的,既然躲在樹叢中嚇人,很明顯就沒有想過要暴露身份。
“閣下如果還不出來,我就要叫人了。我的奴才丫鬟們就在附近……”蘇子卿威逼,希望對方能夠識趣的離開,免得被誰撞見,自己真是有口說不清。
“你不會叫的?!蹦侨诵赜谐芍?,“你并不希望這件事被太多人知道,不是嗎?女子月夜會情郎……”
那人似乎饒有興味的要戲弄蘇子卿一番。
“你知道我是誰?”蘇子卿站了起來,面孔冷冷的對著那一叢側柏,她知道對方能夠看到她的臉。
“我是當今皇上的女人,你如此放肆,就不怕我告訴皇上,砍了你的腦袋?”這不過是蘇子卿嚇唬對方罷了,這種事情若讓皇帝知曉,恐怕蘇子卿也得受牽連。
“當今皇上的女人?”那邊笑了幾聲,似乎聽到了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情,“你愿意做皇上的女人嗎?
你的琴聲中都是惆悵和擔憂,可見你這個皇上的女人做的并不快樂?!?p> “你……”蘇子卿這才明白,這個人就是方才在聽雨軒門口偷聽自己彈琴之人。
蘇子卿有點搞不清楚了,倘若此人真是蕭淑妃的人,那就不應該在門口偷聽自己彈琴才是。
聽他的語氣,似乎對自己的琴聲很是欣賞,而且好像讀懂了自己的琴聲,好似被一個人窺探了內心……
蘇子卿一時間有些猶豫起來,搞不懂對面的人到底是何用意。也許,對方也是個落寞之人,只是在宮中亂走,兩次撞見自己而已。
怕對方確實是什么權高位重之人,從來被女人捧著慣了,因而才會偶有出言不遜。
不然,倘若對方真的想要毀自己清譽,應該早就動手了才對。
“故人舍我歸黃壤,流水高山深相知。姑娘的琴聲這么好,也該有個能讀懂的人才對。不然,一切都是枉然?!蹦侨怂坪跏秋栕x詩書,文采斐然的樣子。
蘇子卿猜測,多半是文官的公子。跟隨父親進宮參加中秋宴,許是喝多了酒出來散心,不小心誤入妃嬪住處,所以才聽到了自己的琴聲。
至于楠香林那次,可能和太后生病有關系。也許是進宮侍疾,也許是被誰召見。
這樣一想,蘇子卿心中的警惕放下了一半。
“彈琴本就是悅己悅心的事情,哪里需要強求別人去懂得呢?”蘇子卿對著側柏的影子喃喃道,“倘若被人懂得,就會有牽絆。一個人若有了牽絆,就不會再灑脫了。”
“你這說法倒是很妙?!蹦侨说?,“只是,沒有人懂得,總是會很寂寞的。有時候你的快樂或者是悲傷,總是會想要有人分享。
當你在深夜的時候,看到月光從窗戶照進來,那種冷清孤寂之感,就像這天下的人都不在了一般。那時候,若有個人在身邊,會很安心?!?p> 那男子說的似乎動情,想必也是個落寞無人懂得之人,蘇子卿對他竟然莫名生出一絲憐惜來。
“我身為皇上的女人,哪里敢去奢求有人陪在身邊?皇上日理萬機,當不可被兒女情長牽絆?!碧K子卿忽的發(fā)現自己好像是說的太多,立刻就住了嘴。
不知道為什么,對著一個不認識的男人,蘇子卿竟然吐露心聲。這讓她嚇了一大跳。今日這事,說出去,就是誅九族的事情。
不止是自己,還有那個躲在側柏從中的男人。他與自己恐怕會是同樣的結果。
“做皇上的女人,就這么不快樂嗎?”那邊繼續(xù)問。
但蘇子卿打定了主意,不再去理會,因此并不回答。
“好吧,你既不愿開口,我也不逼你了?!蹦侨说溃澳闳羰菒矍?,我倒是知道哪里可以尋得一把好琴?!?p> 等了許久,也不見蘇子卿問,那人只好接著道:“風荷苑的西偏殿里,有一把名叫‘流水’的琴,是先帝的母親曾用過的,你可以去尋來。
那琴現下是無主的,你若尋得,便是你的了?!?p> 這時,突然有巡邏的幾個小太監(jiān)打著燈籠過來了,那人著急道:“今日便如此了,還望姑娘不要將你我之間的事情說出去,不然對誰都不好。告辭了?!?p> 沒想到這人如此放肆,卻還是估計清譽的。蘇子卿心中便對他又親近了幾分。不過,對方既知先帝母親的流水古琴,有知那琴無主,恐怕是個王爺之類。
難道,竟真是合順王嗎?或者,是別的自己不知道的人?但此人必定與皇帝有莫大的干系。至少是皇親國戚一類的。
側柏從中窸窸窣窣的響了幾聲,像是那人已然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