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州城外。
高低不平的潞州城外的曠野上,近十萬的梁兵,沿著潞州城外的空地依次展開,黑壓壓的一片,如同層層疊進(jìn)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
此次一役,乃是梁國均王朱友貞,奉梁皇朱溫之命攻打潞州。
這場戰(zhàn)爭什么時候開始動手的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現(xiàn)在的梁軍已經(jīng)將潞州城外的聯(lián)系盡數(shù)切斷,只余下潞州一城。
大量的梁軍已經(jīng)擺開陣勢,準(zhǔn)備全力攻城。
梁晉兩軍對恃之處,一片密集如林的金戈鐵甲,戰(zhàn)鼓擂擂,旌旗獵獵,大風(fēng)起兮塵飛揚(yáng)……
潞州城外梁國大軍云集,而梁軍主帥朱友貞的帳下,卻是一片平和。
朱友貞穿著一身銀色半戎甲錦服,獨(dú)自坐在營帳的帷幕之內(nèi),他的身旁還有一具身著宮裝的干尸,而其他的一些官員則跪于帷幕之外。
“王爺文武雙全,雄韜武略,定能一鼓作氣,拿著潞州。古今名將,即便是孫臏樂毅之流,也不及王爺半分?!币粋€官員彎著腰諂媚道。
官員也許是想溜須拍馬,博得歡心,不料朱友貞卻只是瞇著眼睛,沒有否認(rèn),也沒有承認(rèn)。他朱友貞雖然無恥,但并不傻。
溜須拍馬、阿諛奉承對他來說用處不大。而且此人還拍到馬腿上了。
“首先,本王是王,不是將,知道嗎?再說了,那樂毅客死他鄉(xiāng),還有那孫臏更慘,腿都瘸了,你這是想咒我瘸腿?”
一番呵斥,讓官員汗流浹背,口不能善言,只能不??念^求饒,生怕朱友貞一刀就把他給咔嚓了。
就在這時,一個大漢走了進(jìn)來,此人身材魁梧、一身戎裝,正是王彥章。
王彥章快步走進(jìn)來后,便單膝跪地,抱拳執(zhí)軍禮道:“稟王爺,大軍如今已經(jīng)集結(jié)完畢,隨時準(zhǔn)備攻城!”
“嗯。”朱友貞示意自己知道了,然后輕輕一招手,便有侍衛(wèi)將那官員拖了出去。至于為什么拖出去,下場是什么,誰也不知道,也沒人敢問。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這官員的下場絕對不太好。
朱友貞貴為梁國的王爺,身份尊貴,又是梁軍主帥,掌控三軍。
現(xiàn)在的梁軍之中,唯他獨(dú)尊,梁軍軍中每一個人的性命都在他的掌控下,處理一個官員還不是輕松得很?
那官員被拖下去后,朱友貞也沒再管他。他從帷幕之后說道:“來人,傳令下去,本王要去潞州城下看一看,親自會一會這個李存勖?!?p> 此話話音剛落,一邊的王彥章便皺了皺眉,表現(xiàn)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王將軍何事?。俊敝煊沿戦_口問道。
王彥章聞言抱拳道:“王爺,恕末將直言,王爺貴為千金之軀,實在不適合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之中。戰(zhàn)場之上刀劍無眼,暗箭亦是難防,末將擔(dān)心潞州的士兵一但放箭,王爺恐怕就會陷入危險之中。”
朱友貞頓時有些不悅地道:“不用說了。本王自有分寸。”
王彥章張了張口,但終究還是沒出聲。多說無益,他在朱友貞身邊待了多年,早就已經(jīng)知道其性格。
半響后,在眾多梁軍士兵們的驅(qū)策下,朱友貞那富貴華麗的龍駕,緩緩動了起來,逐漸靠近城門。
城墻上的將領(lǐng),雖然看到了朱友貞,但沒有上司命令,都不敢貿(mào)然下令放箭。
朱友貞斜靠在龍駕的座位之上,用不在意的語氣道:“小葵,擂鼓挑釁,叫那個李存勖出城答話?!?p> “遵命!”
鐘小葵抱拳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離去,安排梁軍士兵于門前叫囂。
一時之間,什么問候與挑釁的話語都傳入潞州城內(nèi)的士兵耳中。
……
此時,潞州城內(nèi)。
潞州城的刺史府之內(nèi),一片載歌載舞的景象。
雖然此刻潞州被圍得水泄不通,但是假李存勖的心情卻并沒有受到多大影響。
他依舊是坐在大殿最前面,場下一眾伶人歡歌笑語,自己則是該吃吃該喝喝,偶爾附和伶人隨口唱聲戲曲,陶冶情操。
鏡心魔站在假李存勖的旁邊,彎腰侍奉,心里不知在想什么。
而潞州城的一干將領(lǐng)們,卻都是像是一些悶?zāi)绢^一般,坐在下方。
此時王建及也在刺史府中,雖然他對上位者的做派很看不慣,但也無可奈何。
畢竟,在明面上,假李存勖目前晉王世子的身份擺在那里,又官居刺史,始終是他們的上官,除了晉王,根本沒人有資格指責(zé)他。
不過王建及雖然沒有出聲,但其神色很明顯有些難看。
戰(zhàn)士軍前半死生,美人帳下猶歌舞。這都大軍壓境了,還在這里醉生夢死?
其實這段日子以來,假李存勖在鏡心魔的幫助下,已經(jīng)頗具勢力。他既有兵馬又有地盤,底氣一足,膽子也大了起來。
雖然現(xiàn)在朱友貞大軍壓境,可他心里卻一點(diǎn)兒都不害怕。
假李存勖組建擴(kuò)充了新軍,雖然沒有奉義軍戰(zhàn)力高,但軍隊數(shù)量卻比之多了一倍有余,就算進(jìn)攻不足,也是守則有余。
他自忖,憑借著自己的雄心壯志與雄韜武略,根本不需要將朱友貞放在眼里。
“將軍,潞州的城防……”王建及身邊的一個小將小聲地提醒王建及。
“聽殿下安排。”王建及只說了一句,便不再言語。因為場下諸將,大多是鏡心魔提拔上來,他的言行,并不會有任何影響。
假李存勖沒有掌控奉義軍,卻擁有近兩萬的新軍。雖然王建及也在新軍中安插了不少人手,但大部分新軍都是掌控在鏡心魔手中的。畢竟,鏡心魔是籌備軍餉的人。
此時,一名傳令兵快步走了進(jìn)來。
“報,朱友貞于城門前挑釁,口出狂言,而且還邀請殿下于城下相會?!?p> 傳令兵終究還是沒敢將那些“三步之內(nèi),取你首級!”之類的挑釁言語說出來。
“什么?邀請我去城下相會?”假李存勖頓時嗤笑一聲,騰地坐直了身體,“他以為自己是誰?讓我去我就去?”
這時,一旁的鏡心魔低聲道:“殿下,那朱友貞既然于兩軍陣前邀請殿下,定是有著幾番計較的。如果殿下拒絕會見那朱友貞,那么梁軍就有理由散播殿下怕了他朱友貞的消息,如此一來,梁軍士氣大盛,我軍士氣低落,這對我軍將士那可是大大的不好啊?!?p> 王建及等人沒有說話。
假李存勖皺眉道:“我軍雖然擴(kuò)充了軍隊,又是守城占據(jù)地勢之利,定不懼他。但論實力,我們比起朱友貞還是略有不足。本世子若是出城與他會面,豈不是自舍優(yōu)勢?萬一他驟然發(fā)難,豈不是更加危險?!?p> 鏡心魔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道:“殿下,他朱友貞兵多將廣,可咱們也不是吃素的,殿下可于城墻上布置精銳弓箭手,一但朱友貞有所妄動,便將他射成刺猬!”
見假李存勖仍舊因為懼怕而遲疑不決,鏡心魔心中鄙夷不已。他經(jīng)過不良帥的提醒,前些日子已經(jīng)知道了其真實身份。
雖然心中鄙夷,可鏡心魔面上卻依舊繼續(xù)諂媚道:“殿下須知,古之成大事者,必有超乎常人之勇?!?p> 聽到這句話,假李存勖低頭思索了片刻。
半響后,他終于松口說道:“快去叫人準(zhǔn)備神弓手伏于城墻上,本殿下去會一會這朱友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