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玄衣人緊盯著蕭徵,想得到蕭徵的些微指示。
但蕭徵只是低著頭,牙關(guān)緊咬,渾身顫抖,仿佛沒有意識一般。
戚萋萋見玄衣人焦急又茫然,詐道:“再磨蹭,你們主子可就要沒命了!”
玄衣人面面相覷,確認過眼神,相繼收手讓路。
不戒和吾羲,幫著戚萋萋挾持著蕭徵出了門,一路狂奔。
兩名黑衣人遙遙綴在后面。
戚萋萋忽然拉住不戒,將蕭徵扯下來,忙從口袋里尋出一顆藥給蕭徵吃了,蕭徵的顫抖緩下來。
不戒怪道:“你做什么?”
戚萋萋道:“我們帶著他們的主子,他們會一直跟著我們的。要是扔了他們主子,他們肯定會立即沖上來,把我們抓回去。你們先走,我扣著他們的主子拖住他們!”
吾羲道:“這怎么可以!要走大家一起走!”
戚萋萋道:“我們一起走不了的!你放心我自有辦法脫身,反倒是你們都在這里,我們一個都走不脫!”
不戒道:“你有什么辦法脫身?”
戚萋萋看著渾身戰(zhàn)栗的蕭徵,笑道:“他有病我有藥咯!你們放心走吧!你們走了我也好脫身!”
見不戒和吾羲還在猶豫,戚萋萋攘了攘蕭徵,道:“我治住了他,就能保我無虞,還害怕沒法子脫身么?”朝吾羲一點:“我又不像他是個傻子!你們趕緊走吧!”
不戒這才拉著吾羲走了。
戚萋萋在身后喊朝吾羲道:“你回頭你見了你師父,可要記得告訴他,是我戚萋萋救了你!”
吾羲愣了愣,卻被不戒一把拉走。
不戒和吾羲離開后,兩名玄衣人迅速逼近,怕卻不靠近。
戚萋萋心知他們是害怕自己放迷煙,笑了笑:“反正我是一離了你們主子,你們肯定是要拿下我的,你們主子這會兒犯了病,我能治。這會兒你們是抓我呢,還是救你們主子,你們自己看!”
玄衣人有面面相覷,最終收手立在旁邊。
戚萋萋這才將蕭徵放倒,喂了幾顆藥,又扒開的蕭徵的里衣,順著蕭徵的后腦、脖頸、胸腹、后背卡穴。
漸漸地,蕭徵緩過了來,不再顫栗,意識清明的瞬間,出其不意地反手掐住戚萋萋的脖子。
戚萋萋道:“你這病,很久了吧……最近發(fā)病是不是越來越頻繁了?”
蕭徵臉上汗跡未干,還是很虛弱的狀態(tài)。瞥了一眼兩個玄衣人人:“方才跑的那兩個人,抓回來?!?p> 玄衣人迅速隱退離去。
“慢著!”戚萋萋的喊聲沒能止住玄衣人遠去的腳步,朝蕭徵道:“你的病我能治,只要你放過那兩個人?!?p> 蕭徵雙眼一瞇:“你能治?”
戚萋萋問蕭徵道:“確切來說,你這種病,應(yīng)該叫‘癮’。”
蕭徵打量了戚萋萋片刻:”你果然有幾分本領(lǐng)。你和那兩個人什么關(guān)系?”
戚萋萋道:“目前來說,沒什么關(guān)系,都是被你綁來的天涯淪落人,我倒奇怪你為什么要抓他們!”
蕭徵不答,反問道:“我這病,怎么治?”
戚萋萋?lián)u了搖頭:“你這是藥物成癮,癮是治不了的,癮得戒?!?p> “可你剛才能讓我不犯病?!?p> “我只是用藥物麻痹了你的痛覺,又疏通了下你的筋骨筋脈。這并不能根治你的病癥。過不了多久,你還是會犯病?!?p> 蕭徵掐著戚萋萋脖子的手松了下來,笑了笑,盯著戚萋萋:“只要我犯病時,你在我身邊就行?!?p> 戚萋萋道:“有個一勞永逸的法子,我能讓你戒了這癮,再也不受這求死不能的折磨?!?p> “哦?你能讓我解脫?”
戚萋萋道:“對!只要你放過我們?nèi)齻€!”
蕭徵雙眼一瞇,牙關(guān)緊咬,道:“成交!”
“那你趕緊讓那兩個黑衣人回來!”
蕭徵道:“先回酒樓,集合暗號煙火令在酒樓里。”
戚萋萋便扶著蕭徵往酒樓走。
“你能解我這病的,看來不簡單,你是什么人?”
戚萋萋滴溜溜轉(zhuǎn)著杏眼,不答。
蕭徵分析道:“江湖上藥理卓絕的一是‘神農(nóng)架’,一是‘百草園’。神農(nóng)架研修醫(yī)理,百草園專攻制藥。你是百草園的弟子?”
戚萋萋也不否認,道:“我聽說百草園研制了一種很厲害的藥,叫‘噬髓’,看似無毒,卻比毒更毒。因為吃了這藥的人會身心舒泰,有如享極樂之感;但是一旦斷了這藥,便渾身劇痛,如同萬蟻噬心、筋脈盡碎、剔肉削骨,欲死更勝煉獄。然而若是再續(xù)上此藥,可暫解焦灼,但凡停藥,只會更加痛苦難當。”
蕭徵沉默,也不否認。
戚萋萋道:“據(jù)說常有人用此藥,控制那些不好控制的人。但你怎么會被種下‘噬髓呢?”
蕭徵冷冷道:“一時好奇,誤食。”
不戒拉著吾羲縮在暗角里。
吾羲望著不戒高大的背影,看上去甚是寬厚可靠?!霸蹅兙投阍谶@里,不逃嗎?”
不戒道:“現(xiàn)在是深夜,人少。我們暗中不動,他們才難找,若是一味亂躥,到更容易教人尋著目標。”
“你……是什么人?”
不戒道:“我是明月樓的小跑堂?!?p> 吾羲道:“三年前,禹州賑災(zāi)娘被搶的事情,你做了什么?”
不戒一愣:怎么個個都問禹州賑災(zāi)糧的事?“你又是什么人?為什么會知道禹州賑災(zāi)糧被搶的事情?”
“我爹……”吾羲剛要解釋,心下提防起來:“三年前,我?guī)煾笌е覀兘?jīng)過禹州,聽說了禹州城里發(fā)生的事情。”
不戒看著吾羲,狐疑:“你為什么會問我這個事情?”
吾羲道:“我聽見那個王爺跟你提起禹州賑災(zāi)糧的事……”
“可你和這件事有什么關(guān)系?”
“因為那次的賑災(zāi)糧,我爹娘沒了性命,所以對這事也格外敏感?!?p> “你爹娘是誰?”
吾羲正要回答,卻被不戒突然捂了口鼻。吾羲正驚疑間,空中兩道人影掠過。
那兩道人影在方圓十丈來回逡巡,未果。
只聽黑衣人道:“除了這片區(qū)域,別的地方一眼就能看見動靜,他們應(yīng)該不會那么快,怕是還藏在這里?!?p> “那便搜。你在上面看著,我下去搜?!?p> 片刻之后,地上的黑衣人已經(jīng)搜到不戒和吾羲地附近。玄衣人,看著身旁黑暗狹長的小巷,撥開入口往里探。
此時,黑魆魆的小巷里,不戒和吾羲和黑衣人只隔了個破木架子。二人已經(jīng)肌肉緊繃,隨時準備出其不意地襲擊。
玄衣人手搭在破木架子上,正要掀開,遙遠的夜空綻開一朵黃色的煙火。
上面的玄衣人忙道:“魏王讓集合!”
暗巷里的玄衣人收了手出了暗巷,飛上房頂,兩人一齊迅速離去。
不戒和吾羲同時松了一口氣。
“咱們這么走了,戚姐姐真的不會有事嗎?”吾羲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戒將吾羲推起來,兩個人出了暗巷:“你那個姐姐看著不簡單,是什么人?”
吾羲道:“她是神農(nóng)架戚藥師的女兒。”
不戒笑道:“這丫頭片子,怪不得看著那么能耐的樣子,神農(nóng)架戚藥師的后人呢!放心吧!你那姐姐,能救的了咱們,也能救她自己!”
吾羲道:“你怎么這么確定?”
不戒道:“你去江湖打聽打聽,神農(nóng)架不精武術(shù),可那一手藥使得,讓人防不勝防,大家都敬而遠之。除了夷州的百草園,江湖上沒有什么人是敢隨意招惹的。”
吾羲道:“神農(nóng)架的人這么厲害么……神農(nóng)架我倒是去過,百草園是什么地方?”
不戒道:“百草園也是個鉆研醫(yī)學(xué)藥理的,不過,百草園專門制毒,天下奇毒,幾乎盡出百草?!?p> 吾羲不滿道:“這么說,百草園竟是邪惡陰毒的地方?!?p> “你為什么這么認為?”不戒指了指路,兩個人沿著江河朝上游去。
“毒藥是害人的東西,若不是邪惡陰毒,又怎么會只制作毒藥害人呢?”
不戒道:“那按照你這個說法,那些鐵匠,也都該是陰邪的人?!?p> 吾羲愕然:“為什么?”
“因為刀劍都是用來傷人的。”不戒笑道:“鐵匠只管造器,藥農(nóng)只管制藥,若說都是他們的錯。那刀劍源于鐵石,毒藥來自草木,你總不能說鐵石也是邪惡的,草木也是邪惡的吧?”
“這不一樣!鐵石無意,草木無心,全憑使用的人是什么心思?!?p> 不戒道:“對咯!所以東西源出哪里并不為過,而是看用的人是什么心思?!?p> 吾羲道:“可是如果鐵匠不造刀劍,百草不制毒藥,不就少了很多人起壞心思嗎?”
不戒搖了搖吾羲的腦袋:“并不會!但凡起了壞心思的人,就算沒有刀劍毒藥,也不會被局限,他們會尋別的法子去實現(xiàn)他們的壞心思。況且……就拿刀劍來說,壞人得了刀劍能傷人,好人也可以去獲取刀劍來自衛(wèi),這個是非優(yōu)劣并不是絕對的。再說了那鐵匠和百草園,他們是被‘利’字驅(qū)使,圖的是金銀。離憂大師說,萬惡出于人欲。中庸閣說,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但如今我覺得,正邪與物無關(guān),而是出于世道?!?p> 吾羲愣了愣。
不戒拍了拍吾羲腦袋:“怎么了?”
吾羲道:“哦,你說這話,讓我想起了師父以前跟我講太極時,說過的話。說世事無絕對,都是陰陽互生,黑白變化,世上的善惡是非也是這樣。”
“你師父是誰?”
“無為山水宗宗主水臨淵?!?p> 不戒有些驚訝:“你是無為山的弟子?怎么你的招式不太像無為一派的路子?”
吾羲含糊道:“我修的是乾道內(nèi)功。”
不戒點了點頭:“你有地方去嗎?若是無處可去,跟我去明月樓吧?!?p> 月下,前方水波粼粼,湖心一幢高樓黑漆漆的剪影,便是熄了燈的明月樓:
吾羲搖了搖頭:“就此別過吧,我還要去找我的馬呢!”吾羲拱手行了謝禮,便急急忙忙往主道上去了。
不戒想起來,早上吃飯的時候,這小子身邊確實有匹駿馬來著。看著吾羲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問他一些問題,想不起來了……于是嘆了口氣便往進了云夢澤的大門,往明月樓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