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兒——”“絮兒——”
楊爹爹在呼喚我,我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你看住你哥,你娘那藥什么時候好!關(guān)鍵時刻藥都不趕急……”楊爹爹輕輕拍了拍已經(jīng)安靜下來的天碩,走出門去。
我焦慮的看著他,此刻的天碩如一個剛剛走過鬼門關(guān)的游魂,臉色慘白,氣若游絲,我不敢動他,怕一個不下心把他那微弱的氣息給嚇跑了。
他緩緩地睜開眼,“絮兒……”明明很吃力,卻要連著我的名字叫好幾遍。
“哥……厲害吧?!?p> 我點點頭。
他勉強的笑了一下,手伸出來。我伸手握住。
就這樣,我握住他的手一直等著楊爹爹把藥端進來。楊夫人一邊喂藥一邊掉眼淚。
喝過藥之后,握住我的那只手,漸漸恢復(fù)了力氣,我能感覺他抓的越來越緊。難道他現(xiàn)在又開始痛苦?
他轉(zhuǎn)過頭看著我,我害怕的看著他。他的眼神不再是輕蔑和不屑,不再是嘲笑,不再是冷眼旁觀,也不是像研究動物一樣盯著我。他滿眼的溫柔似乎要將我沉溺,好似看他的泥人一樣滿足,又好像看越吃越少的糖果那樣不舍,最后,一顆淚珠從他眼角滑落。
他……他哭了?楊爹爹,楊夫人,他哭了!我焦急地想要告訴他們兩個人,誰也沒注意到他眼角的淚嗎?
你怎么了?你痛嗎?你不舒服?我忙四處輕輕拍他的身體,示意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搖搖頭,笑著說,“傻瓜,活著呢?!?p> “開心?!?p> 開心?這么驚心動魄,剛闖過生死大關(guān),有什么開心的!轉(zhuǎn)而又想,不對,能活著,就要開心啊。難道看到他睜開眼的那一瞬間我不開心嗎?
在那一刻我以為我馬上要面臨一場我自己都不能預(yù)測的悲痛時,我開心嗎?在我親眼看到他痛苦的掙扎,我開心嗎?當(dāng)我抱著他去抵抗他那股扭曲的力量,我開心嗎?
他喚我的名字的那一刻,我開心。
他握緊我的手,我既開心又擔(dān)心。
活著,就好。
楊爹爹拍拍楊夫人的肩膀,示意了她一個眼色。楊夫人就跟著出了門去。
過了一會,楊夫人拿了一件衣服進來,“絮兒,待會你哥哥好些了,你幫他換一下衣服。衣服我放這兒了?!睏罘蛉丝粗?,思量了一會,說:“你先去看看浴盆的水還熱不熱,把驅(qū)寒的藥放進去吧?!?p> 也許是已經(jīng)習(xí)慣了兒子的體寒癥,即使發(fā)作的不是時候,他們還是能及時應(yīng)對,一切好像暴風(fēng)雨后的平靜,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只是一個夢。
“兒子,你說實話?!睏罘蛉擞檬痔揭惶教齑T剛剛還大汗如雨的額頭,已經(jīng)好多了,臉色也有了血色。
“你不喜歡陳家小姐,難道是有心上人了?”楊夫人試探性的問他。
天碩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怎么可能啊……娘,你老糊涂啦?!?p> “是啊,為娘的糊涂咯!”她一聲嘆息,他們的一廂情愿差點要了兒子的命。
我躡手躡腳的進來,示意楊夫人水已經(jīng)好了。
“好。扶著你哥哥去吧?!碧齑T雖然貪玩,但平時也練習(xí)了些功夫,生病了身子弱了些,但身體的力量還是讓我難以招架,我又不能使用武力傷著他,只得小心翼翼的攙著他一步一步的挪步到了浴室。
水的溫度對我來說太燙,卻適合天碩驅(qū)寒。只是每次高溫驅(qū)寒之后,天碩的手腳都會水腫泛白,我不知道原來水腫的代價這么高,后悔當(dāng)初指著白豆腐取笑他。
“絮兒,跟你說了多少次……出去吧。”天碩掙開我的手,推我出門,雖然力氣不夠,我能感覺他盡力了。
我出去了你自己能行嗎?
我望著他的眼,想要確切的答復(fù)。
他避開我的眼睛,又虛弱的說:“女孩子家不知羞?!?p> 哦,原來是怕羞。
好吧,你嘲笑我膽小,我可以嘲笑你害羞。
我故意站在他面前不走,反正現(xiàn)在他也奈何不了我,然后在他的咯吱窩,他的背上點了幾下,看他尷尬的想躲不能躲的羞憤,真是好玩。
他的臉從之前的慘白到后來剛剛恢復(fù)的血色,到現(xiàn)在的面紅耳赤。
“哈哈哈……”如果我會說話,我一定要笑他一百遍,還是狂笑的那種,就像他當(dāng)初笑我膽小一樣。
他看我直勾勾的盯著他,緊張的想先我一步自己跳進浴盆,已經(jīng)在用盡力氣爬浴盆了。
我腹部一直在抽搐,實在忍不住笑。
“嘩啦——”他跌進去了!
我一個跨步一手扶著他肩膀,另一只手護住他的后腦勺。
難道我也病了?他傳染給我的?那他生病的時候是不是也心跳的厲害?于是,我干脆把頭貼到他的胸口,“撲通、撲通、撲通……嘩……”沒錯,一樣的節(jié)奏,他的心跳的還快一些呢,那就沒錯了,被傳染了。他用手猛地拍水,我聽不到他的心跳聲了。
于是我站直身子,將浴巾丟給他,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的命可你比硬,大雪天都沒有凍死我,你這點體寒又奈我何?
“絮兒。”我站住。他好像在叫我。
“我沒力氣,你幫我吧。”
是誰說不知道害羞的?現(xiàn)在要我擦背?我沒好氣的回頭怒目圓瞪,質(zhì)問他。不過,他也真可憐,誰叫我是罪魁禍?zhǔn)啄?,他討厭我是?yīng)該的……想到這里,我又心甘情愿的從水里撈起澡豆。
我正給他擦手臂,他一把拉著我用力一扯。把我也拉進浴盆了。
我從滾燙的水里探出頭來,熱的不能吱聲,只能忍受熱量在我身體里堆積,好像有火在一點一點灼燒我的皮膚。我怒不可遏,原來要我?guī)兔κ羌?,整我才是真?p> 我狼狽的努力要爬出這滾燙的浴盆,騰騰升起來的霧氣迷得我的眼睛有點模糊,突然有種力量拉著我,好像在魚塘里沉下去的感覺……我已經(jīng)受不了這個熱度,必須馬上解脫。
拜托別鬧了,我不是你啊,痛了可以叫,受不了了可以哭,我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你這么喜歡看我受折磨?
果然病貓也不是省油的燈!我放棄了掙扎,腦袋一片空白,慢慢地聽不清天碩在說什么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