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沉溺夢境（四）

　　既然是報恩的夢，狐夢生做起來就毫無壓力了。白日里，她跟隨不二塵去地獄報收留之恩，夜里，她就在夢里報救命之恩。

　　幾次下來，她已經(jīng)摸清楚在夢里待多久再醒來比較合適了。她一直沒去取那佛珠，只是約摸著時間快到了輕念句“不二塵”就可以走出來了。

　　慢慢地，在夢中，他們兩個也有了自己的孩子。小孩名叫徐衡，是個小小年紀(jì)就十分深沉的小古板，動不動就來句之乎者也，搞得她頭痛。

　　慢慢地，她也習(xí)慣了自己同徐覺清之前的關(guān)系?！坝X清，我想吃城西那家的芝麻糖?！?p>　　徐覺清也一直十分寵她，“好，這就去給笙笙買?！?p>　　每當(dāng)這時，徐衡就會在一旁深深地嘆了口氣，為自己父母十年如一日的如膠似漆感到無奈。

　　因為夢里的時光太過美好，她也越來越嗜睡，即便是到時間了，她也磨磨蹭蹭不愿意用“引”醒來。

　　“老金，你不覺得，小狐貍最近很反常么？”諦聽擔(dān)心地問。

　　“嗜睡一些而已，反常嗎？”地藏毫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老金都覺得沒問題，他就不必多操心了。

　　縱使地藏嘴上不在意，但他看著睡著的狐夢生的眼神還是不可避免地帶上了絲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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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究竟是莊周做夢變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做夢變成了莊周？狐夢生一日比一日搞不明白這個問題了。究竟是狐夢生是現(xiàn)實還是胡慕笙是現(xiàn)實？

　　夢境與現(xiàn)實的混淆，讓她白日里昏昏沉沉的，有時她突然想吃桂花糕了，想遣個人去買，可身邊除了不二塵就是諦聽，自己還身處陰沉沉的冥界，哪里吃的到？這時，她便會主動進去自己的夢境里，同徐覺清撒嬌，討要桂花糕吃。

　　終有一日，狐夢生徹底忘記了自己是在現(xiàn)實還是在夢境。

　　她一個人待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喝著悶酒，喝得多了，覺得沒有陽光很煩躁，就想出去走走。

　　她以前從不喝酒的，自從知道自己父母之事，她有意無意就會用酒來消遣時光。

　　歪歪斜斜地走到了門口，門外的走廊依舊是黑黢黢一片，狐夢生只一揮手，就點亮了墻壁上的光亮。

　　雖然在冥界待了也有一陣子了，但她此刻混漿漿的腦子里完全記不得要怎么走出去，她只能瞎走。

　　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突然撞到了一個人。抬頭，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可她很熟悉，一個名字從她口中脫出：“覺清。”

　　她撞到的人正是地藏。

　　在聽到這個名字之后，地藏的心猛地一揪。

　　狐夢生，胡慕笙，原來不是巧合么？

　　狐夢生軟軟地倒在地藏懷中，“覺清，屋子里好暗，你扶我去外面好不好？”

　　地藏下意識地扶住她的身子，身體卻整個僵住了。

　　“再說一遍，你叫我什么？”他冷聲問。

　　狐夢生仰頭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覺清啊，怎么了？”

　　她的眼仿佛被一層濃濃的水霧所覆蓋，而水霧之后，是大片大片閃亮著明亮星星的夜空。

　　地藏的心顫了顫，但隨即，他向后退了一步，也松開了扶著她的手臂，她一個沒站穩(wěn)就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了地上。

　　這么一摔，她算是徹底清醒了，酒醒了，夢也醒了。

　　“不，不，不二塵？”狐夢生嚇得話都說不順了。

　　地藏此刻的表情簡直冷到不能再冷了，比最深層的地獄帶給她的寒冷都多，狐夢生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以后，不許再叫我不二塵，我的名字是地藏，而你，應(yīng)該尊稱我菩薩。”

　　狐夢生簡直是腦子抽筋了才會頂嘴，“可諦聽不也叫你老金么？”

　　“嗯？”地藏將這個疑問詞的聲音提高了些，那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狐夢生立馬認(rèn)慫，“是，菩薩。”

　　地藏甩了甩袖子，沒再理她，直接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狐夢生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看著不二塵遠去的身影。

　　怎么做個報恩的夢差點把自己給搭進去了？不行不行，這個夢不能再做了，在夢中她都以身相許十年了，這恩情也該報完了。

　　于是乎，她決定以后不再進入那個夢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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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藏左思右想，還是決定親自去涂山問個明白。

　　照理來說，地藏菩薩親自前來，身為涂族族長，涂成意理應(yīng)親自迎接，可現(xiàn)在迎接他的只是涂家老二涂簌簌。

　　“原是地藏王菩薩。不知菩薩前來，有失遠迎。”涂簌簌依著佛家的里雙手合十拜了拜。

　　地藏也回了禮，“冒昧來訪，希望沒有打擾到令尊清修?！?p>　　“家父早就在等菩薩您了，請隨我來。”涂簌簌引他來到了涂成意的洞府。

　　地藏不客氣地坐在涂成意旁邊，茶水沏好了，兩個人誰都不肯先說一句話，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茶。

　　一壺茶見底，終是涂成意耐不住性子了，“咳咳，不知菩薩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哦？我本以為你會先問她。”這個她指的自然是狐夢生。

　　涂成意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畢竟當(dāng)初，是他在地藏要接走狐夢生時加以阻攔，也是他下令將她趕走的，地藏這個問題自然是讓他很難堪。

　　好在地藏沒有深究這個問題，“此次前來，我有一事想問一問這守門一族的族長?！?p>　　一聽是來問關(guān)于幻若之境的事，涂成意收回了心神。“菩薩有何問題盡管問，涂某一定知無不答?！?p>　　拋開狐夢生這層關(guān)系，地藏較于涂成意，還是位高一級的。

　　“不知，在幻若之境中，可有時間這個概念？”地藏問了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

　　涂成意搖頭，“沒有?！?p>　　“那這是否意味著，過去的人可以在其中窺得未來，未來的人也可以在其中找尋過去？”

　　“可以這么說。幻若之境是一個獨立的空間，與其說是沒有時間這個概念，不如說它的時間是混亂的。身處其中，看見的既有可能是現(xiàn)實，也有可能是虛幻。即便是對于我們來說的虛幻，在幻若之境中也算是現(xiàn)實?！?p>　　這樣說來，一切就解釋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