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兩位老人不出聲,小源便一直保持行禮的姿勢,此刻,他不覺得累,但臉上卻是如同火燒一般。
陸長風見狀,正要說些什么,卻被呂飛燕一把拉住了,見她搖頭示意,只得哼一聲表示不滿。
就在小源覺得身子都僵硬的時候,忽然,古人云開口了:“小子,為何躲著老夫?”
“因為....”小源頓時覺得口干舌燥。
“是覺得自己沒有帶回秀秀,心中有愧?”古人云負手在后,雙腿微微彎曲下蹲,腦袋一歪,盯著小源。
小源顫抖了一下,依舊不言不語,但腰又往下彎了幾分。
“這樣啊?!惫湃嗽频溃骸澳悄愦_實該羞愧?!?p> 小源沒說話,陸長風聞言倒是忍不住了:“老仙人,咱們要講道理的,那種情況..”
還沒說完,又被呂飛燕拉住,隨即便被拉走。
“如何,你有什么要說的嗎?”看了一眼大呼小叫被拖走的陸長風,古人云回過頭看著眼前的年輕人,問道。
小源突然跪下:“對不起,我沒能把秀秀帶回來。”
“所愛之人被囚禁,而你卻無能為力,所以老夫說你確實該羞愧,這你不會不服吧?!惫湃嗽浦逼鹕碜诱f道:“若是你足夠強,他們非但不敢阻攔你,還會雙手恭恭敬敬把秀秀還回來?!?p> 小源沉默不語。
“可是,若是這般算來,我兩個數(shù)百歲的老不羞豈不是更應該羞愧而死?”
小源瞳孔一震。
古人云嘆了口氣,自嘲道:“好歹曾是受過香火的仙人,卻連自己的徒兒也護不住,還差點身隕道消,而你一個不過雙十出頭的毛頭小子,孤身直面天道眾都能全身而退,這么算來,我兄弟二位這些年算是活到狗身上去了,確實該羞愧而死了。”
“老大說的有理,都說到我心坎里了,要不咱們找個地方吊死吧?!惫湃嗽婚_口道。
小源聞言心里一急,抬頭正要解釋,卻發(fā)現(xiàn)兩位老仙人含笑望著自己,眼神里面沒有一絲怨懟和憤懣,不知為何,自己的心忽然莫名平靜了一些。
“第一次見你時,老夫看得出來你天賦異稟,在修為一道確實是個奇才,人品也還可以,了解你和秀秀的過往后,知道秀秀對你傾心,倒也說得過去,但老夫心里實在有些不痛快,不管如何,你還不配讓秀秀這么好的孩子為了你受這么大的苦?!?p> “不過從你這次的行為來看,秀秀若是跟了你,倒也不算走眼。”古人云撫須道。
“您二位不怪我?”小源聞言怔了怔,有些訝異。
“能怪你啥,天道宮是什么地方,龍?zhí)痘⒀ㄒ膊粸檫^,能救出顏公,我都覺得你們是走了狗屎運了。”
一旁的古人曰嗤道:“本來對你也沒報什么希望,你們要去就讓你們?nèi)?,反正你們的任務是保護顏公,這樣也算不得送死,不過若是真的不小心死了,那就當老夫還有你們殿前使看走眼,大不了日后再給殿前使道個歉便是了,想來也不會太為難我這老人?!?p> “至于秀秀..”古人曰輕嘆了口氣:“若不是我兄弟倆如今算是半個廢人,即便你不去,那天道宮,老夫也要去闖一闖?!?p> “能接觸到秀秀,得知她平安已經(jīng)是萬幸?!惫湃嗽平舆^話頭道:“聽說她的安全得到了那什么勞什子圣汗的話,既是他的話,那秀秀的安全便暫時不用擔憂,雖然一時半會沒辦法把秀秀帶走,但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p> “而你沒有把秀秀強行帶走,這也是老夫覺得你能配上秀秀的地方?!惫湃嗽品銎鹦≡吹溃骸坝袝r候,知難而退比知難而上更難,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有時候并不是什么好事?!?p> “你對秀秀如何,我兄弟二位心里是有數(shù)的,這也我們最擔心的也是這個地方,若是當天你頭腦一熱不顧一切強行帶走秀秀,說不定到最后,你和秀秀都沒有活命的機會?!?p> “這不是我們愿意看到的事,年輕人為了一時意氣或者一腔熱血,不顧一切往上撞,哪怕結(jié)果是壞的,也能落得個心安理得,或許世人知道你們的故事會夸上幾句,順便再感嘆一下你們這對苦命鴛鴦,說不得,日后還有關(guān)于你倆的話本傳世,上百年后又是一段佳話?!?p> “但老夫最討厭這種人!”古人云拂袖道:“活著,才有機會,死了,黃泉路上你也只能獨行。”
小源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回來之前他曾想過各種后果,一想到回來要面對兩位期盼的老仙人,他就忍不住想要逃避,甚至想過殺個回馬槍,再闖一次天道宮,像兩位老仙人說的那樣,死就死了,起碼能和秀秀待在一起。
但他忍住了,他不想秀秀就這樣離開,不想兩個人的結(jié)局就這樣,雖然很難受,內(nèi)心無時無刻都在掙扎,但還好,他最終還是忍住了。
這一刻,他眼眶有些紅。
“你能忍下來,很好,比這世上大多數(shù)人都好上不少?!惫湃嗽婆牧伺男≡吹募绨颍骸澳悻F(xiàn)在唯一差的就是實力,能夠鑿穿一切阻擋在你面前的實力?!?p> “而恰好,聽說你身體和常人有點不對勁,有個破落戶暫住在你體內(nèi),我們兄弟倆現(xiàn)在也幫不上大忙,但在讓那個外來人搬走或者屈服,還是多少能幫上一點忙的?!惫湃嗽婚_口道。
小源聞言驚訝道:“二位仙人也知道...”
“在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倆可也沒閑著,除了讓那些鏡王軍鍛成了異于尋?;钍能娮?,你的事我也聽說了不少?!惫湃嗽缓俸僖恍Α?p> 小源眨了眨眼。
我記得這事在這里除了長風,應該沒其他人知道啊。
古人云揮揮手:“回去好好休息吧,過幾天和妹妹一起來找我們?!?p> 小源楞了一下,還想問什么,但見兩人像是揮蒼蠅一般揮手趕人,只得壓下心中的疑惑,行了一禮,離開了。
“老大,你確定要幫忙?”等小源的身形融入那一群高高興興的人群中后,古人曰忽然臉色一變低聲問道:“這會死人的喔!”
“死人不正常么,當年你看內(nèi)御直那個拓跋不就沒成功,然后死了。”古人云風輕云淡道:“若是他沒能熬過來,那也沒辦法,這顆雷埋得太久了,再不引爆,到時候就麻煩了?!?p> “啥玩意?!”古人曰楞了一下,隨后跳腳道:“大哥,有沒有可能我說的死人,是我們兄弟倆!”
“沒舍棄封正之前都不一定能壓制住他,現(xiàn)在我們兩個這幅模樣,他若是真的暴起,我們怕是十個回合都熬不過,這真的找死?!?p> “那你剛剛為何不攔著我?!惫湃嗽坪鋈荒樕行┙┯玻懵┝诉@茬。
“你一副高人模樣,我都還沒說話,你就讓他走,我怎么好意思攔下來?!惫湃嗽环藗€白眼。
古人云眨了眨眼,想了想:“沒關(guān)系,搖人!”
......
是夜,狂風呼呼,停了好些天的大雪隨著呼嘯的北風再度洋洋灑灑自天際墜落。
熱鬧了一下午的北境遺民早已在帳篷里呼呼睡去,偌大的鏡王兵寨只剩下值夜兵卒在哨崗上一動不動。
整個兵寨一片靜謐。
哨塔上,衣著單薄的小源看著黑暗的遠方,沉默不語,狂風夾雜著雪渣打在他身上,很快便形成了一層薄薄的冰沙,但他似乎渾然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