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似乎沒看到巴塔金的情緒,掃了一眼他的斷臂處便說道:“灰熊大人傷勢好像頗重,這一路上奔波,貌似有些惡化了,還是請我們祭醫(yī)過來,給大人看看吧。”
“不需要!”巴塔金冷聲道。
“什么不需要,你的身體是你一個人的嗎?!”突然一聲冷哼傳入,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中年人身穿華服踏入房內。
巴塔金見狀眉頭一皺,還是站起來俯身行禮:“參見將軍?!?p> “灰熊,你是犬柔四衛(wèi),保護公主是你的使命,你若帶著殘軀,如何能護衛(wèi)公主,如今塔羅國王體恤,要替你治療,你為何拒絕?!”將軍斥責道。
“可是,他們不守規(guī)矩,庫都竟然帶人強闖公主寢宮,還讓人看押我們!”巴塔金怒道。
文官聞言一笑,擺擺手:“并非看押,只是照料,不至于不至于?!?p> “無禮!”犬柔將軍拂袖道:“誤人好意,丟光了犬柔的臉,你們給我靜靜待在這里,有傷療傷,其余的,不必操心!”
“八鑲大人!”巴塔金不甘心道。
“閉嘴!”八鑲罵道,上前幾步,一巴掌甩在巴塔金臉上,隨后揪住巴塔金的衣襟惡狠狠地低聲道:“復國,你要記住,我們要復國,你忘了我們的使命了嗎?!”
巴塔金直視眼前這個漂泊半生,耳鬢花白的將軍,沉聲道:“巴塔金沒忘,但巴塔金更沒忘自己的犬柔四衛(wèi),公主可是犬柔王室唯一的血脈?!?p> “草原的漢子什么時候淪落到要讓女人來換取刀劍了,即便在犬柔滅亡的那一刻,我王也從來沒想過要屈服,而我王唯一掛念的便是公主,若是我王知道了如今公主的下場,那些為國死戰(zhàn)的勇士,那些為犬柔留盡了一滴血只為掩護我們帶著公主離開犬柔的勇士,他們的靈魂一定飄蕩在九天之上,不得安息!”
死死地盯著巴塔金好一會兒,八鑲猛地甩手,隨后拂袖而去。
“今日起,你倆被剝奪犬柔四衛(wèi)的稱號,留在宮里好好照顧公主吧!”
一直沉默不言的白鹿聞言,渾身一顫,猛地抬頭:“你沒資格剝奪我們的稱號,只有王室...”說到一半,她忽然說不下去了。
“老夫當然有資格?!卑髓偰_步頓了頓,隨后跨步邁出廂房。
“老夫也是王室?!?p> 廂房內陷入沉默,那文官像是什么都沒聽見一樣,只是笑道:“來,快把祭醫(yī)喚來,給灰熊和白鹿大人看看傷?!?p> 不一會,幾個醫(yī)官打扮的官員邁著匆匆的腳步,進入廂房,給巴塔金兩人看起了傷。
兩人像是木頭人一樣,隨著他們擺弄,巴塔金到還好,反倒是白鹿仿佛失去了生氣一般。
一個醫(yī)官輕輕解開巴塔金斷臂處的繃帶,一陣腥臭傳出,只見傷口早已化膿,一些皮肉已經(jīng)腐爛,若是旁人早已痛苦不堪,但巴塔金連日來卻沒有喊過半句。
醫(yī)官打量了幾眼隨后從藥箱取出一顆藥丸遞過去:“大人,您的傷勢已經(jīng)惡化了,需要即刻挖掉那些腐肉,再敷藥包扎才行,請你吃下麻藥,待藥效發(fā)作,下官即刻為大人治療。”
原本還陷入發(fā)呆的巴塔金聞言仿佛驚醒一般,隨后竟然笑了,表情多了幾分闊達,倒是少了些許憨厚:“不用了,你直接來吧?!?p> “???!”醫(yī)官聞言楞了,小聲勸說道:“大人,這刮骨療傷可不是一般的疼痛,您還是...”
“不用了,這疼算不上什么。”巴塔金笑道:“而且,疼點也好,能讓人清醒?!?p> “這...”醫(yī)官直起身子看了一眼那文官,眼里有征求意味。
文官沉吟了片刻,便點點頭。
“那...好吧?!?p> “咯吱咯吱..”不一會,讓人牙酸的刮骨的聲起,周圍站立的宮衛(wèi)見狀都不禁變了顏色,看著一如常人的巴塔金,眼里多了幾分敬佩。
“這幾日小心不要讓傷口碰到水,過幾日下官再給大人看看,若是沒發(fā)炎,約莫一個月左右便能痊愈了?!卑肷魏螅t(yī)官包扎好傷口又細細囑咐了幾句后,便緩緩退出廂房,順手帶上了門。
廂房里黯幽幽只剩下了兩道身影。
“巴塔金阿哥,我們不是犬柔四衛(wèi)了...”白鹿眼神黯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我們成了犬柔建國以來,第一個被剝奪稱號的王室護衛(wèi)..”
“對啊。”巴塔金看著充滿藥味的包扎處,心情似乎變得很好:“那又怎樣?!?p> 白鹿抬頭望著巴塔金,似乎和往日的他有些不同。
“不是犬柔四衛(wèi),便不需要聽從王室的命令了吧?!卑退鸬馈?p> 白鹿微微一怔,似乎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的神采緩緩恢復。
“以后保護公主便不需要旁人下令,單憑本心行事了?!卑退鹋ゎ^望著白鹿笑了,神色憨厚,但暢快。
“犬柔復不復國,與我們無關,我們只是兩個閑人,保護好公主就行了?!卑退鹉曋茁梗骸拔业谋拘木褪沁@樣,你呢。”
白鹿聞言,鼻子聳動,輕哼一聲:“好巧?!?p> 站在宮墻之下,八鑲不知道在想什么,臉上有些欣慰,又有些失落。
“八鑲大人,我王有請?!焙鋈灰粋€宮奴上前行禮輕聲道。
“好,請小大人帶路吧。”八鑲轉身笑道。
“不敢不敢?!睂m奴一聽,連忙身子一縮,躬著腰伸手道:“大人,請?!?p> 臨時寢宮,犬柔公主所在處
犬柔公主跪坐在華貴的毛毯處,庫都正舒服地躺在犬柔公主大腿上,神采飛揚地說著什么,犬柔公主溫柔地梳理著庫都那卷曲的秀發(fā),雙眸里有化不開的柔情。
“當年離開犬柔,我哭了好久,還想要留下來,但父王不允,我就想著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再去犬柔見玉兒姐姐?!?p> “后來好不容易能有自己的衛(wèi)隊了,還沒來得及上路就聽到了犬柔國滅的消息,姐姐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絕望,要不是底下的心腹拼命攔下我,我就帶著衛(wèi)隊去找蒙國報仇了?!?p> “再后來那什么天道眾出現(xiàn)了,還意外帶來了姐姐還活著的消息,我當時可真的太高興了,但苦于現(xiàn)實情況,我還是沒能第一時間去找姐姐,甚至不能表現(xiàn)出我的焦急。”
“不過現(xiàn)在沒問題了,我的能力已經(jīng)足夠保護姐姐了,以后不會再有人傷害姐姐,或者讓姐姐做不想做的事了?!?p> 絮絮叨叨,庫都王子一改當初浪蕩風流模樣,像個小孩子一樣嘴里不停地說著這些年來的事,事無巨細,恨不得一股腦告訴犬柔公主。
而犬柔公主也沒有任何不耐煩,只是靜靜地溫柔地傾聽著。
說了許久,庫都說的口干了,見玉兒一直沒反應,便抬眼迎上了玉兒那噙著微笑的嘴角。
忽然,庫都笑瞇瞇的:“以后姐姐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有我呢?!?p> “嗯,有小庫都呢?!庇駜郝勓?,眉眼彎彎地。
此刻的她,是這么多年來,最為放松的一次。
她多么希望這一刻能夠一直停留。
但她不能。
即便玉兒一直含笑,但庫都也感覺出了她的異樣,一個轉念,便知道了她的心思,他坐在來,面對玉兒,很認真地說道:“玉兒姐姐,犬柔已經(jīng)滅了?!?p> 這話一出,玉兒忽然渾身一顫。
“已經(jīng)滅了,早在十一年前?!睅於季従徴f道:“你真的以為和天道眾聯(lián)合,和那些大梁潛在的叛者聯(lián)合,就有機會復國么?!?p> “不可能的,哪怕這次聯(lián)姻,也絕對不可能幫助你們復國?!?p> “國與國不會有永恒的友誼,利益才是一切?!?p> “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塔羅國不會派出一兵一卒去幫你復國,但如今的你們,又能給塔羅國什么呢。”
“姐姐你應該就知道了吧?!?p> 庫都看著犬柔公主那略顯蒼白的臉,猶豫了片刻,還是硬下心腸。
“蒙國和大梁之間乃是天底下最強大的兩個帝國,而犬柔不過是恰好橫亙在他們中間,一塊小小的緩沖帶,不論他們誰出手,第一個滅亡的一定是犬柔,這是沒有半分辦法改變的?!?p> “如今,犬柔國滅已久,那片國土和大梁北境一樣都淪為了活尸之地,即便是大梁都不敢能輕易收復,我們這些小國又如何幫你?!?p> “至于天道眾,他們承諾給你復國,這個承諾,從一開始,就沒有任何可信度?!睅於贾毖缘溃骸皽缌巳峋褪撬麄?,現(xiàn)在又利用你們在大梁埋下釘子,先不說大梁最終命運如何,但即便是蒙國勝了,大梁滅亡又如何,他們真的會把國土歸還嗎,他們憑什么歸還,你們又憑什么索取,就憑你們那幾顆對大梁基本沒造成威脅的釘子么?!?p> “我們都是棋子,大國博弈,我們沒有選擇權。”庫都淡淡說道:“但如果是我,我一定不會像八鑲一樣投靠蒙國?!?p> “小庫都,你...”玉兒聞言,愣住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蒙國在做什么,我只知道天道眾那群人是瘋子。”庫都說道:“我不敢想象天道眾統(tǒng)治下的世界會變成什么樣。”
“那你為何...”
“為何還和他們合作是嗎?”庫都聞言聳聳肩:“沒得選擇啊,他們的人都成我塔羅國的長老院的人了,我父王更是對他們迷信不已,天天想著哪天就響應號召,一舉帶兵進攻大梁,將整個西北納入塔羅國內,再打回西羅去,統(tǒng)一西羅,重現(xiàn)當年西塔羅帝國的輝煌,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聽不進去別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