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靖源不知何時垂了眼,只盯著眼前的瓷盞默不作聲,不知在想什么。
看不見他眸中的神色,傅青若也覺輕松,繼續(xù)講述道:“其實,并不止身子養(yǎng)不好將來嗣艱難這么簡單,康老大夫早已斷言,阿若怕是活不過二十五歲的?!?p> “咔嚓”一聲,沈靖源手中的茶盞竟被他生生捏碎,傅青若眉梢動了動,這套薄瓷是孤品,碎了一個,便再也補不全了,又見茶盞碎片上落了幾滴血,動了動嘴唇,終是沒說出什么來。
只聽沈靖源道:“說完了嗎?”
傅青若真切的聽出了他語氣中隱含的怒意,也垂了眸,道:“說完了?!?p> 沈靖源突然起身,兩步轉(zhuǎn)到傅青若面前,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拖著就走。
傅青若不防,被他拖了個趔趄,心下一慌,她不怕各種算計,就怕不能算計,踉蹌了兩步忙穩(wěn)住心神,聲音盡量平穩(wěn):“大公子這是何意?煩請慢兩步,我跟不上?!?p> 沈靖源腳下一頓,回眸直直望向她,突然唇角一揚,眼中含著滔天怒意,語氣卻輕柔如呢喃低語:“你這番作為,是想讓我徹底厭棄你,還是想,試探我的決心???”
說著桃花墨眸中一陣風(fēng)起云涌,片刻后又統(tǒng)統(tǒng)壓下:“前者的答案是不可能,后者么……”沈靖源突然低頭靠近她耳畔,一字一句低語,卻字字鏗鏘,“我要定了你!”
傅青若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急得后退半步,奈何手腕還被他捏著,忙解釋道:“不,不是試探,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我我相貌丑陋,我活不過二十五歲,我……我還有兩個孩子,你不知道我都做過什么,我……我一身冤孽,滿手鮮血,我品行卑劣,我甚至……甚至想過利用你……”
沈靖源眼底的狂暴與漸漸漫上來的痛苦交融:“想過利用我?那就來利用好了!為何……又將我推開?你可知……你可知……”
我縱使死了,化作厲鬼,也唯你放不下,終于不息代價重新走到你面前,結(jié)果竟要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
不是這樣,不能是這樣!
沈靖源眼底一片血紅,他閉上眼睛再睜開,凝神望著眼前這個鬼魅般的女子,萬般無助之時,突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康老大夫許久不曾坐堂,或許是他診錯了……”
“沈靖源……”傅青若不懂沈靖源為何是這般表現(xiàn),難道世上真有人深情若此?
不過年少時的一面之緣,不過他人口中的只言片語,不過夢里心頭的一番輾轉(zhuǎn)……
怎就會情深無悔?怎就能生死相隨?
沈靖源此刻去顧不得許多,一把將人拉進懷中,下頜抵在她纖弱的肩窩,通紅的桃花眸緩緩闔上,整個人突然失了所有力氣般,漸漸軟倒。
傅青若自然托不住他,只能跟他一起跪坐于地,想推開他,卻發(fā)現(xiàn)他的脊背在微顫,動作不由一滯,終還是輕輕拍著他已作安慰,輕聲道:“沈靖源……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會令你這般……這般痛苦,我以為……”
心底幽幽一嘆,傅青若也無法再說更多,她非草木,怎會真的無情,只是她的那份情早給了燕九容,即使他是仇人之子,即使他不在了,她從未想過收回。
至沈靖源……或許他發(fā)泄完心中的苦悶,也就能真的過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