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走快點,磨磨蹭蹭的,小心兇煞惡神將你家孩子捉去!”
一支馬隊浩浩蕩蕩行走在崖谷間,策馬飛輿,最前頭的,是一騎著毛驢的農(nóng)夫,口中罵罵咧咧催促著身后的馬隊快行。
其身后一錦衣玉帶的華服公子面露不快,幾番下來,終是沒忍住反駁:“老人家,這窮山惡水道路泥濘,也不知途中有多少險境,我們請你來引路,原是感激你的,可你也不能如此三番兩次口出惡言、傷我族人吧?”
農(nóng)夫斜眼冷哼,優(yōu)哉游哉地騎著毛驢,口中很是不屑:“怎么,我好心提醒你們,你們倒怪起我來了?”說著一聲嗤笑,低聲嘲諷,“一群披著羊皮的豺狼虎豹……”
“你……”華服公子劍眉倒豎,一手持韁繩,一手指著農(nóng)夫瘦削的背影,可無論如何,他也說不出那等污言穢語來反駁,忽而,身后一青衣公子上前橫手攔他,示意他別中計,接下來一路還需依仗他,華服公子便只得生生忍下,氣得身影有些發(fā)抖。
青衣公子驅(qū)馬上前,與那騎著毛驢的老農(nóng)夫并駕齊驅(qū),面色溫和道:“老人家,是胞弟魯莽了,在下代胞弟向您陪個不是?!?p> “你們當我是無中生有嚇唬你們的么?”
“什么……”青衣公子一怔,面露疑色。
見那農(nóng)夫促狹的雙眸一翻,懶洋洋道:“我看你與那些當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不同,我且與你說實話,若是一不小心走慢了,你家孩子就真叫那兇煞惡神捉去了!”
華服公子聞言反問:“這世上哪有什么兇煞惡神,不過都是百姓們口口相傳胡謅出來的罷了……”
尚未說完,他便遭自己的親哥哥打斷:“孔家先賢雖倡導(dǎo)敬鬼神而遠之,卻也同樣令眾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飽讀圣賢書,何故言此?”見華服公子面露羞愧,青衣公子這才扭頭對那農(nóng)夫道,“老人家,您繼續(xù)說?!?p> 農(nóng)夫安撫狀地摸了摸身下焦躁的毛驢,掃了周圍一眼:“你們不知也不奇怪,諸位身旁的山,名喚寒鴉山,連綿百里不止,然其傳說,卻鮮有人知……方才來的一路,你們可曾見到村落?”
青衣公子如實搖頭:“說起來,這一路山間林葉茂盛、土地肥沃,當是最宜養(yǎng)人才是,可方才一路上,竟是未有一處村莊可供歇腳,真是奇怪?!?p> “你們不知,沿著寒鴉山,原先是有村落鄰水而居的,且村落越養(yǎng)越大,集市昌榮,人丁繁盛,可忽有一日,天降雷霆,暴雨連綿,那場暴雨下得昏天黑地,十日而不止,山下洪澇成災(zāi),生生地將那數(shù)十個村莊盡數(shù)淹沒了!”
“你說的是天災(zāi),與那兇煞惡神有什么干系?”華服公子撇嘴嘀咕,“況且此處雖地產(chǎn)豐饒,然地勢低洼,村落若是沿水而建,臨了洪澇定然無人生還……”
農(nóng)夫斜了他一眼,怒叱:“你知道什么?!若真是天災(zāi)降臨,百姓又怎會不知?那十日暴雨將此處煉成了人間地獄,你們腳下踩的,說不準還埋著一具白骨呢!”
聞言,華服公子嚇得拎起韁繩、夾緊雙腿,身下駿馬一聲嘶鳴,差點兒將其整個人翻下馬去。
“那十日雖死傷無數(shù),卻也有人逃出,那人逃出的第一句便是,山間有惡神!”
“惡神?那人親眼所見?”
“自然是親眼所見,傳言,暴雨傾盆,這寒鴉山上卻是漫山烏鴉盤桓于頂,嘶鳴凄厲,十里可聞!”
“烏鴉如何能在暴雨之中盤桓飛行?”
“這便是奇怪的地方!聽說那些烏鴉個個有禿鷹那般大,通體黑羽,雙目赤紅,有幽光盈身,那些烏鴉叫的越是凄厲,這雨下得便越大,叫聲震天,可不就把村莊給淹了嗎!那可是數(shù)千條人命??!”說著,好似在響應(yīng)他的話一般,山間樹林無風(fēng)而憑空招搖起來。
青衣公子一震,四下環(huán)視,琢磨著一摸下巴:“你說的兇煞惡神,莫非就是那些個黑鴉?”
“你不信?”農(nóng)夫登時沉下臉去。
“信信信,在下自然是信的,只是在下有一事不解,若說這些黑鴉就是兇煞惡神,那除了逃出的村民外,可還有其他人見過?”
農(nóng)夫黑沉的臉色不改,一副見他分明不信的模樣:“沒有。”
“如此說來,這一切,也有可能是那人為了嘩眾取寵而編纂的咯?”
農(nóng)夫死死地盯著他,停下了毛驢,青衣公子一擺手,身后的馬隊隨即一并停了下來。
農(nóng)夫的目光過于森冷可怖,身后眾人沒由來地渾身一顫,面面相覷。
他一牽繩,臉色恢復(fù)平靜,忽的將毛驢掉了個頭:“既然你們不信,還找我來給你們引路作甚……”說罷,他便顧自揚長欲行。
華服公子急忙喚他:“老人家你走了,我們該怎么辦?我們可是付了銀子的!”
農(nóng)夫沒理他們,一路而去,口中念念有詞:“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聲音飄遠而去,幾人聽得模糊,神色各異。
“也罷,前面就快到驛站了,咱們加快腳步,天黑之前務(wù)必要到!”青衣公子面帶慍色,卻也不得不認栽,他一夾馬腹,領(lǐng)著馬隊往崖谷深處行去。
原本約莫十里的路程,直至天黑也未可達,驛站仿佛消失在眼前,無論如何也尋不得,青衣公子眉眼微蹙,一抬手:“原地休整!”
華服公子忽的上前來:“大哥,方才的老頭說了,不能停,得繼續(xù)走?!?p> “前方起霧了,若不停,恐會迷路。”
華服公子心覺有道理,隨即將農(nóng)夫的話拋在腦后,招呼眾人下馬歇息。馬隊圍繞在一處,很快便拾了柴火生了火。初春的夜晚有些寒意,幾人抱團,堪堪取暖。
幾人帶的干糧早在昨日便盡數(shù)吃完,原想驛站休整時添補,誰料離了老農(nóng)夫,馬隊果不其然迷路了,馬夫們垂頭喪氣,卻又不敢抱怨些什么,周遭冷森森的,猛地令他們想起了農(nóng)夫方才的故事。
馬夫們縮緊了些,道:“公子,我看這地方邪門的很,若不然,還是……”剩下的話,生生被華服公子一瞪眼給嚇了回去。
“若不然如何?車上這么多貴重的東西,都是貢品,弄丟了誰負責?”他的話過于咄咄逼人,馬夫們一口氣憋在心中,紛紛作罷。
林中霧氣縈繞,逼迫人群而來,更添幾分寒意和荒蕪,詭靜之時,周遭驀地響起一聲凄厲的慘叫,嚇得幾人一哆嗦。
“聽!聽到了么!是什么聲音!”
“有慘叫聲?!”
“不,不像是人聲……”
“是鴉叫!是黑鴉在叫!”話音剛落,人群霎時騷動起來,驚懼的氣氛彌散開來,點燃了眾人緊張的心緒,青衣公子蹙著眉,一抬手:“慌什么,都圍在一處,不要亂走!”
華服公子好似也有些驚慌失措,提劍護身間,扭頭看向他:“大哥,我也聽見了,確實是鴉叫,莫非這山中真有什么兇煞惡神?”
“飛禽走獸也好,兇煞惡神也罷,若我們能平安離開倒也無妨,可若他攔了我們的進貢之路,便是惡鬼纏身也須得反抗到底!”說罷,青衣公子起身招呼,腰間的佩玉叮咚作響,“諸位,咱們即刻啟程,莫要在途中歇息了。”
馬夫們哪里還敢耽擱,紛紛起身收拾車馬。華服公子掏出羅盤,指了方向后,即刻上馬領(lǐng)路。
較之白日里的清明寂靜,夜晚的山林多了幾分森冷,凄厲的叫聲在身后時遠時近,震得幾人腦中嗡嗡作響。就在隊伍慌忙趕路時,隊尾忽的傳來了馬夫的驚叫:“公子!公子!”
二人勒住韁繩,齊齊回過頭去:“何事?”
“公子不好了!老五不見了!”老五是一名馬夫,一直緊跟在隊尾,方才歇息時還在與旁人說笑。老五的消失好似在眾人腦中敲響了警鐘,馬隊忽的有些混亂起來。
左顧右盼間,不知何人大喊了一句:“快看,黑鴉!”
眾人朝山頂望去,漆黑一片的夜空,隱約映出山脈的輪廓,而就在高懸的山頂之上,數(shù)百只周身泛著幽光的不明物上下翻飛,眾人忽的靜了下來,耳邊除了嘈雜的聒叫聲,便只剩下農(nóng)夫所言的“通體黑羽,雙目赤紅,有幽光盈身”一句話……
約莫是沉寂了稍會兒,人群中驀地爆發(fā)出驚恐的叫聲,無論青衣公子如何阻攔,眾人也聽不進,紛紛四散竄逃,偶有貨物被翻倒,東倒西歪散落一地。馬匹亦受驚,拖著貨物便隆隆跑去。
混亂之中,騎在馬背上的華服公子震怒,抽出腰間的利劍怒道:“我倒要看看,何方妖孽膽敢與我松陽斯家作對!”語落,驅(qū)著快馬直奔那幽光縈繞的山頭。青衣公子阻攔不及,只得策馬隨同。
兩匹快馬沖上山坡,正欲一探究竟,眼前不知何處忽的翻起氣浪,登時將馬匹掀翻,兩人滾落在地,手中的利劍亦被打翻,直直插在石中。
兩人翻下一道斜坡,才堪堪穩(wěn)住繼續(xù)下滾的身軀,一身錦衣華服早被枯枝劃破,露出其中麥色健壯的肌膚。華服公子撐著身子,隨意一抹嘴角的濕土,目光幽深狠厲道:“是誰在裝神弄鬼,還不速速滾出來?!”
劍上飛花
嘻嘻第一次在起點更文,有一點點小緊張,希望大家能夠喜歡我的文章鴨~ 順便來點無可厚非的小劇透,本文女強男也強,養(yǎng)成?其實也不算,只是男主的覺醒需要一點點小小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