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這事沒商量的余地!”
就算他們兩人有著相同的外貌,就算林焰是真心對齊若妍,但他不是焰,她也不是齊若妍,她的自尊絕不允許自己成為別人愛情里的替身!
不過,以現(xiàn)在的情形看來,齊若妍和林焰的確是一對苦命小鴛鴦,皇帝則成了那根“棒打鴛鴦”的棒子。
唉……自己夾在這些人中間實在無辜倒霉!
之后的幾天,齊若妍的夜夜催促讓淺煩不勝煩,逼的急了,免不了拿話頂她兩句,可見她那楚楚可憐、泫然欲泣的模樣,忍不住又要去軟言安慰她。
她心里很清楚,皇帝既然從未和她提起林焰回來的事,自己也就根本沒理由開口。
如果皇帝不想讓他們見面,她就不會有一丁點機會,那到底要怎樣才能見到林焰呢?
苦惱不已的淺當時并沒預料到,這本以為會難上天的事竟會簡單到如此可笑的地步,最終促成她見到林焰的竟是皇帝的疑心病……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終結了連綿多天陰霾的同時亦營造出一個銀妝素裹、純白清新的世界。
雪霽天晴,在屋里悶了多天的淺耐不住想出去透透氣,奴才們勸不住的情況下,只得一邊慢吞吞的把她裹的像一只“熊”,一邊急吼吼的著人趕緊去通知皇上。
淺對鏡緊了緊身上穿的純白雪貂皮的大氅,正了正頭頂不知是什么動物皮做的同樣雪白的帽子,毛色很純又潔白柔軟,觸手柔滑舒適,是很華貴沒錯,但左看右看,還是感覺自己像是一只北極熊。
透過鏡子她看到繡兒神情茫然的縮在角落發(fā)呆,話說這幾天繡兒變沉默了很多,有一次還看到她偷偷抹淚……
當時問她哭什么,她胡亂擦了淚搖頭直說沒事,可那傷心的表情看著實在有些詭異……
“小姐,這帽子可使用比雪貂更珍稀的雪貉皮制的,宮里也只有兩頂,皇上昨天把這頂賞給小姐,怕是預見到您今日要出殿賞雪,皇上對您可真是有心呢!”白皮太監(jiān)路三眉開眼笑的拍馬屁聲拉回了淺的注意力。
“皇上真是料事如神,連這個也能預料到,這帽子……可真是好看。”嘴里說著違心的話,淺笑成一臉幸福的模樣,心里卻在暗暗咬牙,厭極了“賞”這個字,好像是施舍給她一樣,天知道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比她腦袋大了一倍,戴在頭上像頂了個大雪球的可笑帽子!
眾人連聲附和,湊趣的說著奉承話。
皇上對這位廢后從最初的恨之入骨到如今的疼寵無比的過程,他們可是一直看在眼里的,前不久各州府進獻上貢,慶源府進貢了兩頂極為罕有的雪貉皮帽,太后已逝,也就意味著宮內除了皇上和皇后之外誰也沒那福氣享用,是以昨兒見皇上賞了這頂雪貉帽給她,他們心里就開始猜測,這怕不是要復她后位的前兆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繡兒整天小姐長小姐短造成的影響,如今“小姐”這個階級概念極為模糊的稱謂已經成了清陽宮的奴才們對淺的一致稱呼,皇帝聽到也沒說什么,似乎是默許了。
淺搖搖晃晃、頭重腳輕的出了殿門,深吸一口甘冽清新中充溢著一絲淡雅梅香的空氣,她猛地沖下白玉階梯,想要踏足那片宮人們尚未來得及掃去的潔白,誰知腳下一滑,噗通跌入厚厚的積雪中,激起一片雪霧。
奴才們被嚇了一跳,咋咋呼呼的趕上前去扶她。
淺忽然玩心大起,爬起身隨手揉了兩個雪團就朝奔上前來的奴才們扔了過去。
“哎喲……”有人中標驚呼。
“來來來!你們陪我打雪仗!”淺手里拋著個雪團笑著招呼道,最近除了吃就是睡的,再不活動活動自己都快廢了,小小運動一下,這身體應該能吃得消吧!
打雪仗?奴才們沒人敢響應,心說萬一不小心傷了她,那還不小命不保啊!
“都還傻愣著干什么呀!還不快陪小姐玩兒呀!”路三見她興致很高,心情頗好的樣子,也不敢掃興,皇上交代了要想盡辦法哄她開心的,還是先順著她陪著玩一會再趕緊哄她進殿的好,皇上應該不會來的這么快吧!
說是打雪仗,可誰敢拿雪團往她身上招呼呢!奴才們也就只有左躲右閃挨砸的份,淺玩上了癮,完全把他們當成了活動的靶子練著手感,順便報復一下這些死奴才長久以來對自己不遺余力的監(jiān)視。
曹瀚老遠就聽到清陽宮方向傳來的奴才們一聲聲的哀嚎和女子清潤悅耳如銀鈴般的動人笑聲。
那樣無憂無慮的笑聲他有多久沒聽到了?自從她入宮為后就再沒聽到了吧!如今再聞竟讓他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卻是很美好很真實。
眼中不自覺的浮現(xiàn)溫柔的神色,她在笑,是什么讓她笑的如此開懷?
沉浸在砸人樂趣中的淺并沒聽到由遠而近的馬蹄聲,奴才們倒是警覺的發(fā)現(xiàn)了,紛紛停下動作心驚膽顫的望著下車之后,見此情形已是一臉不悅的皇帝。
“這是在干什么?這么冷的天竟敢出來玩雪?”夾著寒氣的聲音從曹瀚口中發(fā)出,嚇的一干奴才慌忙跪在雪地上叩頭,口呼“奴才該死!”
淺身子一僵,郁悶!最近皇帝不是都要忙到很晚才會回來的嗎?今天怎么這么早!
“皇上……”淺慢慢轉身,見他皺眉不悅的樣子,悲哀的心想看來自己又要被禁足了……
“天寒地凍的,在殿里待著不好嗎?出來玩雪帽子也不戴,一點不知道愛惜身子,要是染了風寒如何是好?”責怪的語氣掩不去他眼底的關心。
“我有戴帽子……”淺抬手摸頭,那頂華貴的雪貉帽竟然不翼而飛了……難怪剛才覺得頭上涼涼的,帽子呢?
眾人對于淺不向皇帝行禮而皇上也全不在意之事已是習以為常了,這時都忙著在雪地里尋找那頂雪貉帽,曹瀚眼尖,一眼就瞥見落在離他幾步遠雪地上的雪貉帽,親自上前彎腰拾起,拍去帽上沾著的雪粒給她戴好。
“謝皇上,那……我進去了?!睖\覺得還是不要招惹他,自己乖乖回殿的好,但垂下眼簾,斂去笑顏的她看在曹瀚眼里,卻成了一副郁郁寡歡的樣子。
他都干了什么!難得她如此開懷,他竟又一次做了抹去她的快樂,讓她失去如花笑靨的惡人……
“等等,朕帶你去見一個人。”想起此行的另一個目的,曹瀚壓下心頭的愧疚,喚回正欲入殿的淺。
淺感到有點不可思議,皇帝要帶她去見誰?
遲疑的轉身,輕挑柳眉問道:“皇上要帶我去見誰?”還個問題還是先問清楚比較好,省得到時候弄個措手不及。
“見了自然知道。”曹瀚幾步上前攬了淺就走。
淺心中疑惑,不知為什么總覺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直到隨他一起進入寬大豪華的車廂內,突如其來的一陣不適讓她僵硬了身體。
她不是第一次乘坐御駕,第一次就是在這個華麗車廂內被他羞辱的不堪記憶呈排山倒海之勢翻涌于腦海,逼的她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咬著唇扭過頭去不看他。
見她神色有異,曹瀚立刻心有所悟,暗怪自己忽略的她的心情,立即喝令停車,帶著歉意對她說道:“若妍,是我疏忽了,咱們不坐車,騎馬去如何?”
淺不置可否的望了他一眼,輕輕點頭說道:“好。”
很快馬已備好,這是一匹通體全黑的高大駿馬,馬眼斜視著她,鼻孔往外噴著白氣,踏蹄昂脖一副趾高氣昂、目中無人的模樣。
“能不能換匹馬呀!它的脾氣好像不太好……”這匹黑毛大馬看上去性格不太溫順呀!而且好像不太想讓她騎的樣子,萬一暗中使壞把她摔下來,依她現(xiàn)在的嬌弱,說不定她就此玩完……
她不是不會騎馬,只是在前生騎馬對她來說只是一種閑暇時的消遣,相比起來,她更喜歡駕駛那些不具思想的機器,它們飛的更高、跑的更快,不會餓也不會累,而控制權永遠只掌握在她手中,不會產生任何變數……
“閃電這是見了你高興呢!它還是馬駒的時候,你很喜歡它,常去給它喂食,閃電這個名字還是你給起的?!?p> “是嗎?閃電……”淺猶豫著伸手摸摸大黑馬的鬃毛,那馬竟從喉嚨里發(fā)出舒服的哼哼聲,一副很是享受的樣子。
“走吧!”曹瀚將淺抱上閃電,自己也飛身上馬,策馬揚鞭兩人共乘一騎,一路踏雪而去。
隴月亭里兩位麗妝宮妃正烹茶賞雪,一人身著大紅云錦疊繡的五彩鸞鳥緞袍,嬌艷柔媚,另一人身穿淡藍蹙銀線繁繡宮裝,高雅素凈,紅衣宮妃聽見馬蹄聲,轉眼見是皇帝的坐騎上乘著兩人飛快從眼前馳過,原本輕松適然的神情一掃而空,柳眉一豎,面露不忿的咬牙道:“真不明白皇上為何突然如此寵那個被貶為奴的廢后……”
“姐姐此話今后千萬休再說的好,小心禍從口出。”藍衣宮妃望著已然遠去的馬兒,淺淺一笑,秀致的面容上鉗著一雙睿智的眼眸,卻有著看破一切的淡然。
“罪臣之女早該逐入靜月庵,皇上怎么能不顧祖制……還有前陣子宮里傳成那樣,也不見皇上將她怎么樣!這若是換成了咱們……”說到這,紅衣宮妃自己倒先打了個寒顫,臉上的妒忌之色突的更甚方才。
“姐姐又何必去羨慕她呢?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往往捧的越高,摔的也就越重,這個道理姐姐難道不懂嗎?何不心平氣和而后靜觀其變呢!”藍衣宮妃儀態(tài)優(yōu)雅的飲下一杯香氣四溢的茶,臉上始終掛著漫不經心的淺笑。
“妹妹說的有理?!彼坪跏歉腥镜骄G衣宮妃的恬淡,紅衣宮妃回以一笑,轉開了話題。
閃電跑得又快又穩(wěn),淺被曹瀚攬在胸前用披風包裹的密不透風,聞著他身上的龍涎香,淺不覺得冷,心跳卻越來越急,她忽然有一種強烈的預感,皇帝要帶她去見的那個人就是……
有的時候人的感覺真的很奇怪,當自己被另一個人專注凝視的時候,即使是背對著對方也會產生奇妙的感覺,此時正常人的反應通常是下意識的回頭,而后便會與那人四目相對,所以有人說人的視線也是會產生能量的,就像太陽光照射于身時會有溫暖的感覺……
此時淺就感覺到某人正執(zhí)著注視著自己,她微微拉開披風,對上了十幾米外的一雙漆黑深邃的瞳眸……
焰……
不對,他是林焰!他的臉……
淺調整著紊亂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心里狠狠的說道:齊若妍!你最好給我冷靜點,除非你想害死你的焰哥哥好讓他和你一起去地府里做一對亡命鴛鴦!
林焰果然沒死!他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皇帝安排她和他見面的目的恐怕不是讓他們這對“兄妹”敘舊這么簡單吧!難道他還是對她的失憶心存疑慮,想拿林焰來試探她?
心湖泛起莫名的酸楚漣漪,為了這處心積慮的安排……
如果她表現(xiàn)的不如他意,他又準備如何處置他們?
是殺了她,還是殺了他?亦或是將他們都殺了來告慰他對她的一廂愛戀,維護他身為帝王的可笑尊嚴?
身隨著心一起變冷,淺如同木偶般被曹瀚擁在懷中,緩緩走向那個佇立在雪松之下的男人。
他一襲銀袍,腰收白玉帶,腳蹬銀絲靴,一頭青絲微微拂動,頎長的身軀筆直的佇立在那,襯著身后覆雪的青松和白雪折射出的陽光,一身銀衣立于雪地的他美的如同一幅畫,如果忽略那張令人“不忍目睹”的臉話……
一道猙獰的刀疤從他左眉斜劃到左顴骨下方,以致他的左眼比右眼要小一些,大概是才脫痂不久的緣故,傷口還泛著可怕的鮮紅色,值得慶幸的是,刀傷并沒傷到那雙和她記憶中一模一樣的眼睛,依舊明亮而深邃……
此刻那雙眼睛正望著她,溫柔的水光中瀲滟出柔和的笑意,“妍兒,我回來了!有我在,皇上可再不敢欺負你了!”
心亂了,悸動著,只為了那雙眼睛,那雙鐫刻在記憶深處一直想忘卻注定忘不了的摯愛眼眸……
“你……是誰?”淺明知故問,像是習慣成自然般的向曹瀚依偎過去,“皇上讓我見的人就是他嗎?”
一時的心亂并沒有擾亂她的思維,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也是作為殺手必須掌握的技能之一,在危機降臨時,這通常能救她的命。
曹瀚對她點頭,“云楚,我跟你說過她失憶了?!?p> 他不動聲色的觀察著淺,并沒察覺她見了林焰之后表情有任何的異樣,心情頓時輕松起來,以前和她提起林焰,刻意只說他的名而不提他的字,如今看來是他多心了,她果然忘了……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