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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預(yù)知夢

06 · 意外之旅

我的預(yù)知夢 河澤西西 3047 2019-08-28 11:50:00

  回到家已視線模糊,我倒頭便睡。

  夢中,又是一片漆黑。不知為何,我能活動了,雙手雙腳都得到解放,但我還是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我環(huán)顧四周,這是一間從未見過的房間。沒有房門,只有一些家具,和幾扇偌大的落地窗。

  落地窗擋著月光,氣派得讓我都不好意思撫摸玻璃。

  我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面的景色。

  好像一副印象派的油畫,一切事物的輪廓都被各種不同顏色隨性地模糊,它們相互交融在一起,我甚至覺得,它們還在不斷擴充自己的邊界??淳昧耍X得眼前不像是一副畫,更像有人把各種顏料擠在調(diào)色盤上,然后滴上松節(jié)油,最后用畫筆隨意地擾動。

  景色變得扭曲,我能依稀分辨大體的色彩。

  最底下是綠色,各種各樣的綠。我沒學(xué)過藝術(shù),對繪畫更是一竅不通,只能用貧乏的語言來形容我眼前的綠:草綠、青綠、深綠、墨綠……總之,即便是我這樣從未訓(xùn)練過的人,也能看出,它不是純色的。

  再向上,是藍(lán)色,最后是漆黑和黃白的交融。

  這樣看來,地面是森林,隨后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最后是深邃的星空。

  我一直站著,一動不動,也不知接下來要做什么。

  我該出去嗎?從這個房間出去?

  我內(nèi)心的一個聲音這樣告訴我自己,好像從房間出去后,我就能擺脫這稀奇古怪的夢。

  “但愿吧?!蔽液鋈话l(fā)現(xiàn)自己能說話了。

  我轉(zhuǎn)過身,又被一拳擊中了腹部——我能明顯感受到那是拳頭的質(zhì)感,是因為現(xiàn)在的我是站著地,能清晰地體會肌膚和外界接觸的感覺。

  我連連退后幾步,感覺自己的胃都被打癟,一口氣被擊打出來,嗆到了喉嚨。

  *,好痛。

  我借著月光看去,眼前沒有任何人。

  腹部……那接下來是腿了。我做好心理準(zhǔn)備,可等待我的卻是迎面一拳。

  一拳過后,我覺得自己的臉都要凹陷了。過了幾秒,嘴巴里的血腥味便傳入鼻腔,舌頭還品到一個奇怪的物體。我張開嘴,吐出那粒沾滿鮮血的玩意。

  我的一顆門牙滾落到地面的毛毯上,沒發(fā)出丁點聲響。

  “我*?!蔽殷@愕而恐慌。

  這樣毫無規(guī)律的痛擊不斷在全身各處發(fā)生,我沒法抵抗,只能在漆黑的房間里慌不擇路,但我找不到門。我奮力地頂撞落地窗,卻被一雙無形的手抓住雙肩。

  “救命!救命!”我吼著,聲音卻湮滅在四周漆黑的墻壁里。

  睜開眼睛,已經(jīng)到翌日清晨了。

  我緩緩起身,環(huán)視四周——一切都是自家的模樣:縫補多次的床單、有些褪色的書柜、玲瑯滿目的書籍、一些收藏的廉價木雕、我的電話、一大堆稿紙、零落在窗邊的衣褲……這是我的家,不是噩夢中的噩夢之地。

  胃還在翻滾。

  我有些迷糊地走到馬桶前,干嘔了幾聲,什么都沒出來,但嘔吐的聲音在廁所回蕩。這聲音很大,我害怕在自己嘔吐的時候,有人會站在我的身后。

  我擔(dān)驚受怕地環(huán)視四周,再次確認(rèn),這里就是我的家,這里沒有其他任何人。

  我站在鏡子前,用涼水沖洗微紅的臉,隨后抬起頭,眼前是個無比憔悴的男人。

  昨晚的夢,歷歷在目??粗R子里的自己,仿佛看見夢里那個狼狽的我。

  我忽然歇斯底里地笑了起來。我也不知緣由。

  憤怒、恐懼、無助,太多情感摻雜一切,我只能木訥地笑著,那時我無端地想到,原來人可以面無表情地笑。

  我都記不起來,自己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噢,好像是麥強把我送回來的,他清醒著。我記得他好像說他家跟我家在同一個方向,就順路叫了輛的士。

  今天得去跟他道個謝。

  我匆匆換好衣服,去上班。

  進(jìn)辦公室后,并沒有看見麥強。

  “成哥,麥強呢?”我走到鐘今成身旁,坐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問他。

  “不知道,這家伙難得遲到一回,不會昨晚也生病了吧?這可是夏天啊。”

  “這樣啊……”

  我隨后簡短地和同事們打個招呼,便開始了今天的工作。

  周五,心思總不在工作上,雖然這項工作很輕松,(我漸漸掌握了鐘今成的審核標(biāo)準(zhǔn)——代價是犧牲了幾本可能可以發(fā)表的文章)但心理上還是會覺得雙休日更加清閑,這可能是活在世上23年產(chǎn)生的慣性吧,無法改過來了。

  還有一件事,讓我自己都驚嘆不已:就在短短的幾天,我基本習(xí)慣了沒法看到未來的日子。只不過,生活的一切都變成依葫蘆畫瓢的線路,我像是被上緊發(fā)條的人偶,正跟隨過去的自己,亦步亦趨地摸索著未來的道路。

  我一邊思考著這段時間痛苦的遭遇,一邊閱讀手中的稿件,漸漸被眼前的這個故事吸引了。我翻看這個故事的厚度,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讀完了一半。

  正當(dāng)我投入其中的時候,老板不知何時走進(jìn)了辦公室。

  “各位!”他興高采烈地模樣像是秋季收獲頗豐的老農(nóng)。

  龍德昌大搖大擺地走進(jìn)辦公室,絲毫不顧及我們正在工作,后面跟著的是女秘書李潔。

  “最近我在海上發(fā)現(xiàn)了一座小島,上頭有一棟度假別墅?!?p>  我仿佛知道接下來他要說什么了。

  “后天,編輯組的各位,加上我和小李,咱們十個人一同去那里玩上一個星期?!?p>  一個星期?!簡直離譜得讓我以為自己在做夢,同事們也紛紛放下手中的稿件,要么抬起深埋在稿件中的腦袋,驚喜地看著老板。

  “真的?!”郭耳最先激動地喊出來。

  “沒錯!”老板點了點頭,“所有費用我都包了,但我有個要求,今天晚上和明天,大家加個班,把該做的事稍微趕一趕,馬上就到月底了,我們的雜志還是得按時發(fā)出來的?!?p>  也不知為何,龍德昌的樂觀精神嚴(yán)重到無以復(fù)加的地步,他完全相信,我們幾人能在兩天內(nèi),把一個星期的工作量完成。

  或許他是個大智若愚的男人,早就知道平日的我們工作消極延宕。

  “各位意下如何?都沒問題的話,我就讓小李去聯(lián)絡(luò)島主了?!彼f道。

  我有些猶豫。

  無論如何,這段時間一直做的古怪噩夢,讓我對陌生的地方格外恐懼,更何況要讓我到一座孤立無援的海島上,呆上一個星期!同行者還是尚未熟稔的同事。

  平日看過的偵探小說中各種光怪陸離的情景在我腦中浮現(xiàn)——這是實話,在還沒登島前,我就有了些不詳?shù)念A(yù)感,這種預(yù)感大多流觴于我的夢:那間無法逃出的房間。

  “大家興致不太高???”

  我膽怯地環(huán)視周圍,不僅是我,還有一些人露出猶豫的表情。

  大家都有各種理由吧。我想。

  可能已經(jīng)有約,畢竟是雙休日;可能不想加班趕工——雖然我覺得用一天半的瘋狂工作換一周的休假,是聞所未聞的頭獎;可能另有想法……不過怎么樣,都不會有人像我這樣,竟然害怕島上出現(xiàn)命案吧?

  “老板,能不能……推延一個星期,”田適謙難得和龍德昌說話,“我先前跟女兒約定好,雙休日要帶她出去玩?!?p>  “小張,你呢?”老板看到一旁舉起手的張兼穩(wěn)。

  “我有同學(xué)聚會。”

  陳一沁似乎也有難言之隱,她拉著李潔的手,在她耳旁竊竊私語。

  老板深思片刻,最后開口說:“也是,我通知的太突然,大家都沒什么準(zhǔn)備。那就下周三出發(fā),如何?”

  眾人紛紛點頭。

  我的處境有些尷尬。自己本身就是新入職場,若第一次大活動就拒絕參加,拒絕的理由還如此超脫常理,那同事會如何看待我?我僵坐在位置上,忽然發(fā)現(xiàn)老板在看我。

  “小羅?沒反應(yīng)是?”

  “啊?!蔽铱吹疥愐磺咭颤c頭,最終下定決心——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我這就偏不過這關(guān)了!

  “我去?!?p>  “好,那星期三早晨九點,就在大樓門口集合,我叫車?yán)銈內(nèi)ジ劭??!饼埖虏路鸢嵬炅艘患笫隆τ谒@種從農(nóng)村出來的人而言,社會中的人際關(guān)系和錢是同等重要,甚至是更上一層的存在。

  龍德昌是暴發(fā)戶,從我對他的觀察來看,他對這點心知肚明;但他同時是聰明人,否則世上那么多人愿意成為暴發(fā)戶,錢怎么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因此他很清楚,一個沒有背景的人,有再多的錢,也沒法長久下去。所以他會花許多錢,許多精力,來打造以自己為核心的親緣社會,將這份無法輕易失去的財富,構(gòu)建、穩(wěn)固。

  他很聰明。

  我不得不承認(rèn),在土氣而顯眼的衣著下,他有顆精打細(xì)算的心。

  下班,回到家中,我便迫不及待地開始收拾行李,把該帶的一切都帶上,內(nèi)褲、新潮的短袖、沙灘褲——那里或許有很多蟲子,再帶一條長褲、襪子、水杯、墨鏡、創(chuàng)口貼、紅藥水,我露出了微笑。

  還有,最重要的,防身用具:(鬼使神差地帶了)菜刀,以及一直別在褲子后的折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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