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我想讀高中

　　昏暗潮濕的土房里，陳明沉默不語，他腦海里思緒萬千，感到有些混亂。

　　陳明在心中猶豫不定，他是跟著父親和二哥在家種地？

　　還是跟著大哥去學(xué)木工的手藝？

　　亦或者還有第三種選擇？

　　陳明突然想起來，在樟抱柏樹下，陳松泉對自己說過的話。

　　陳松泉說，去讀高中吧。

　　只有積累足夠的底蘊(yùn)，打下結(jié)實的基礎(chǔ)，以后才能走得更遠(yuǎn)，飛得更高。

　　“爸，我想讀高中！”

　　就在眾人都被沉默的氛圍，壓得幾乎喘不過氣來的時候。

　　陳明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炯炯地看向陳唐，斬釘截鐵地說道，他的語氣，堅定不移。

　　陳明想了很久，考慮了很久，最后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打算去讀高中，他覺得讀高中，考大學(xué)，才是唯一的出路。

　　雖然陳明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或許很自私，畢竟家里的情況已經(jīng)很糟糕了，有時候連飯都吃不飽，衣服都穿不暖。

　　但正因為這樣，陳明才決定要讀高中，考大學(xué)，他不想和陳唐一樣，一輩子在農(nóng)村的地里，面朝黃土背朝天，過著窮人的生活。

　　陳明要跳出這個牢籠，去改變他的命運(yùn)，讓自己以后的生活，能過得更好。

　　“不行，家里供你讀書已經(jīng)很吃力了，你再去讀高中，家里會入不敷出的，如果能多一個人賺工分，可以讓家里的情況改善許多?！?p>　　楊芬聞言，她將手中的碗筷放在桌子上，出聲反對道。

　　陳唐聽了陳明的話后，則是皺起了眉頭，他沒有說話。

　　陳明也不說話了，埋頭吃著碗里的米飯，他心中非常清楚，這個提議家里人肯定會反對，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現(xiàn)在全國普遍施行工分制，以勞動工分作為計量勞動和分配個人消費(fèi)品尺度的一種勞動報酬制度。

　　工分就是農(nóng)民在田間地頭干活的報酬，一天的滿分是十個工分。

　　早飯前兩個工分，上午和下午分別是四個工分。

　　而在夏天，為了躲避毒辣的太陽，下午的活兒會移到晚上，有時候要干到半夜才能完成。

　　只有成年男人才有可能拿滿一天的十個工分。

　　成年的婦女，一天只能拿八個工分，十來歲的小孩就算干滿一天的活兒，獲得工分也要減半，只有四五個工分。

　　工分可以分錢，分糧食，家里出的勞動力越多，獲得的工分越多，分到的錢和糧食就越多，家里的情況就會越好。

　　楊芬不愿意讓陳明去讀高中，這樣不僅白白浪費(fèi)了一個成年勞力，還會給家里增添巨大的負(fù)擔(dān)。

　　“小明，既然你想讀高中，那我就支持你?！?p>　　陳唐考慮了很久，最終一咬牙，他拍板決定道。

　　“陳唐，你瘋了吧？”

　　楊芬聞言，她一臉驚訝地看著陳唐，難以置信的低呼一聲道。

　　家里的情況有多糟糕，陳唐不可能不清楚。

　　但是陳唐依舊做出了決定，這讓楊芬心里感到非常詫異。

　　“讀書好，讀書才有出路啊?！?p>　　陳唐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輕嘆一聲道。

　　陳唐以前是地主少爺，小時候也是上過私塾的。

　　他的夫子說過一句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寒門子弟想要出人頭地，只能讀書。

　　但是當(dāng)時能上得起私塾的人只有富家子弟，寒門子弟出頭無望。

　　陳唐敗盡家產(chǎn)，父親被活活氣死，他就再也沒有上過私塾了，為了生計只能下地耕種，就這樣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

　　陳唐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改變自己的命運(yùn)了，但是他將希望放在了兒子身上。

　　如果陳明有機(jī)會出人頭地，他為什么要阻止呢？

　　陳唐就算拼盡所有的力量，他也要支持陳明讀高中，上大學(xué)。

　　“陳唐，家里窮得都快要揭不開鍋了，我們哪里還有余力讓陳明去讀高中？”

　　楊芬愁眉苦臉，沒好氣地說道，她對于陳唐的這個決定，感到非常不理解。

　　“這件事情就這么決定了，家里緊一緊褲腰帶，我每天多干點(diǎn)活就行了。”

　　陳唐臉色一沉，擺了擺手，示意楊芬不要再說了，他已經(jīng)拿定注意，不容再更改。

　　“謝謝爸?！?p>　　陳明心中感動極了，他哽咽道。

　　陳明知道陳唐能做出這個決定，是有多么不容易，是下了多大的決心。

　　陳明非常慶幸，他能有這樣的父親。

　　“傻小子，你我父子還需要什么謝字？只要你以后努力學(xué)習(xí)，考上大學(xué)，出人頭地，就不枉費(fèi)我一片心意了?！?p>　　陳唐伸出手，他摸了摸陳明的腦袋，笑著說道。

　　“我明天去找一下大隊長，把讀高中的指標(biāo)拿來?！?p>　　陳唐端起碗筷，低頭想了想，他沉著聲音說道。

　　六七十年代，沒有村長，只有生產(chǎn)大隊大隊長。

　　“這個指標(biāo)不好拿，村里盯著的人可多了。”

　　楊芬聞言，她皺著眉頭說道，心中還是不愿讓陳明去讀高中。

　　“沒事，明天找大隊長的時候，我買點(diǎn)禮物送去?！?p>　　陳唐搖了搖頭，卻不在意，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

　　陳唐決定明天買幾包香煙，糖果和餅干，再去找大隊長說事情。

　　為了能讓陳明讀高中，陳唐算是下了血本。

　　陳唐平時都舍不得買香煙抽，買糖果和餅干吃。

　　因為在這個年代，農(nóng)村和城里不一樣，讀高中不是按照成績好差來錄取的，而是由大隊里的干部共同推薦，最終確定指標(biāo)名額。

　　每個村都有固定的指標(biāo)名額，一般是兩個或者三個。

　　因此，就算你學(xué)習(xí)成績在村里是第一，但是拿不到指標(biāo)名額，你也無法去城里讀高中。

　　晚飯結(jié)束后，陳明一家人就休息了，因為晚上沒有光亮，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需要點(diǎn)煤油燈。

　　而煤油燈燃燒的煤油也是要錢買的，所以在一般情況下，陳明家都是早早睡覺，不浪費(fèi)煤油了。

　　兩個狹窄的房間，三個深夜無眠的人。

　　陳唐躺在床上，幻想著未來兒子出人頭地，光宗耀祖的日子。

　　楊芬依偎在陳唐的懷中，愁著往后越來越艱難的日子。

　　陳明則是擠在小木床上，他睜著眼睛看向窗外繁星閃爍的夜空，幻想著讀高中的美好日子。

　　夜深了，三人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三人，久久不能入睡。

　　最終，三人還是抗不住洶涌而來的困意，帶著憧憬和憂愁，紛紛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