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一結(jié)束,萬掌柜拿了錢就屁顛屁顛地跑了,他不擔(dān)心李家缺斤少兩,好歹是個大官人家,不會做這么沒品的事。
至于他為什么要找上門用錢換狗,而不是雙手奉上委屈求全,無非是還保存著小百姓的骨氣,在大漢朝上下都信奉一條道理,骨氣是自己掙來的。
其實李敢很奇怪一點,為什么三國以前的文臣武將可以說自殺就自殺,連一點屈辱都不肯受,而三國以后,即使是卑微如狗,那些個自詡高潔的還是茍且偷生。
在接納了七只小奶狗以后,李敢在上課之余又多了一項任務(wù),那便是照看它們。
每次旺財被萬掌柜放出門,它都會聞著兒女的味道溜進李家,完成她作為母親的責(zé)任。
旺財每每進門,小黑總是會跟在身后,然后喂奶、時便會在一米范圍內(nèi)走來走去,負責(zé)守護它的家人,除了李敢姐弟及木木三人,基本上沒人能從容地靠近。
李敢由此得以看到一幅溫馨的場面,三姐與木木笑靨如花地蹲在旺財一側(cè),逗弄著小奶狗,而小黑擺動著尾巴,晃晃悠悠地在附近轉(zhuǎn)著。
很快,李敢就發(fā)現(xiàn)這樣其實也挺不好的,因為三姐與木木先后提出要各抱養(yǎng)兩只,沒辦法,剛出生的小奶狗太可愛了,倆人實在招架不住。
于是,李敢答應(yīng)等小奶狗過了哺、乳期再讓她們帶走,反正都在李府,小狗們分開也只是小別離,團聚之后自然成就小歡喜。
至于萬掌柜為什么不留幾只養(yǎng)養(yǎng),李敢事后也搞清楚了,只因為小黑是父親,狗也尊從當時人的那套等級,父親才擁有兒女的撫養(yǎng)權(quán)。
要讓旺財與它的兒女們分離是一件很困難的事,強制驅(qū)趕的話,李敢他們又不愿意看到它那雙可憐巴巴戀戀不舍的眼神,于是在幾天后李敢提出買下旺財。
當初小黑拐走旺財?shù)男谋揪妥屓f掌柜惱火不已,現(xiàn)在又要拐走它的身,萬掌柜當即不樂意了,并且嚴詞拒絕。
李敢于是從崔蕓娘那兒掏來五十金,丟給萬掌柜,也不管他兩眼發(fā)光,直接把狗領(lǐng)走了。
為了方便分辨七只奶狗,李敢給七只小奶狗按花色取名,從小一排到了小七。
而小一至小七的花色分別為深黑、淺黑、灰黑、黑黃、深黃、淺黃、灰黃……
平靜的日子持續(xù)了半個月左右,衛(wèi)青攜司馬相如的應(yīng)李當戶的邀做客使得李府又開始忙活了起來。
宴席結(jié)束,幾人散步于小道,往池邊小亭走去,準備對酒閑聊,以慰風(fēng)月。
其中李敢的身影夾雜其中,顯得有些突兀,沒辦法,誰叫滅蝗一事后,自己的名氣變大了呢?似乎司馬相如賣面子與衛(wèi)青一同前來,就是慕李敢來著。
瞧著司馬相如對月無言,一下子滿面悵然,衛(wèi)青打趣道:“嫂夫人回家探親這些日子,司馬兄一定想她了吧?”
一句話喚起司馬相如濃濃的思戀,他望著在云海中靜止的月亮,好像在自言自語道:“也不知在這樣的月夜,她是如何打發(fā)孤獨的時光的?”
至今想起來,司馬相如認為他最舒心、最自由的不是在梁王府做舍人的時候,而是與卓文君在臨邛賣酒的那些日子。
那時,雖然卓文君卸去濃妝,拋卻錦衣,司馬相如賣去車馬,每日奔忙,可那種清淡的時光中卻流淌著琴瑟和鳴的愛意,蕩漾著水光月華的濃情。
現(xiàn)在,月光如舊,他們卻天各一方,迢迢千里,他們只能在彼此的思念中打發(fā)遙夜。
司馬相如望著頭頂?shù)拿髟拢惆涯侨f千思念都賦予高天流云了。
見狀,李敢插嘴道:“如此深情如此圓月,司馬叔不來一曲賦么?”
司馬相如哈哈大笑,“行,小神童,叔這就來高歌一曲!”
只見司馬相如潤了潤嗓子,直接唱道:“皓月皎皎之橫空兮,惟嫦娥以獨棲;
霓云湯湯之飛渡兮,傍星辰以遠行。
佳人倩倩之倚戶兮,若蘭桂以飄香;
秋水微漪之露潤兮,托南雁而惆悵。
佳期知會之夢境兮,擁錦衣而垂淚。
秋葉飄零之傷別兮,問君以何日歸……”
衛(wèi)青在一旁聽著司馬相如的吟吟哦哦,就覺得這婚姻就如一條繩索,一旦綰發(fā)相結(jié),就拴住了男兒的心,哪怕走到天涯海角,也總有千絲萬縷的牽掛,這還不如自己孤身一人,說走就走,也落個清靜利落。
他于是“嘿嘿”笑道:“看司馬兄寫起那檄文來,也氣勢如虹,不承想你也有這一副柔腸?。 ?p> 李當戶聞言哈哈大笑道:“賢弟??!你還年輕,等你有了妻室就明白了?!?p> “看見司馬兄思家的樣子,衛(wèi)青不想娶妻了。”
“賢弟此言差矣!無情未必是英雄。依愚兄看來,凡世間的好男兒,不僅有劍膽俠骨,還當有倜儻柔情,這樣才能顯出真性情來。”
衛(wèi)青便不說話了,他承認司馬相如說得有理。
“司馬兄的意思愚弟明白。不過,愚弟更知道大丈夫功業(yè)未就,不可兒女情長的道理。
愚弟眼下只有一個心愿,那就是為大漢建功立業(yè)?!?p> “賢弟志存高遠,將來必能成功,到那時候,愚兄一定保媒,為賢弟覓一佳人作偶?!彼抉R相如伸出大拇指贊道。
李敢瞧著這一幕,嘿嘿笑道:“英雄配佳人,金玉良緣。”
李當戶輕咳一聲,“四弟你還這么小,就別關(guān)注這些兒女情長的了。”
司馬相如聞言調(diào)笑道:“風(fēng)月不問年紀,當戶兄,你苦著于表相了,須知人生得意更應(yīng)盡歡?!?p> 這塵世的人從來就是形形色色的。有時候,兩個看似極不相容的東西就偏偏奇怪地融合在一起。
司馬相如就是這樣,論起治學(xué),他不可謂不精。雖不能與公孫弘、董仲舒這些“內(nèi)不自以誣,外不自以欺,以是尊賢畏法而不敢怠傲”的雅儒相比,卻也是說起儒家的經(jīng)典就滔滔不絕。
但他自己明白,要內(nèi)修為“雖隱于窮閻漏屋,無置錐之地,而王公不能與之爭名”、“言有類,其行有禮,其舉事無悔,其持險應(yīng)變曲當”的大儒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
故而,他更看重的是眼前利益。
不管旁人當面貶斥他為人俗氣設(shè)計娶卓文君也好,還是有人背地里罵他“先王以欺愚者而求衣食焉”也罷,他依然按照自己的處世原則去看待身邊發(fā)生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