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
[黑暗森林]
伴隨著聽著略微驚悚的音樂響起，機房服務(wù)器上的四塊大屏幕，開始播放新鮮出爐的短片《Waterdrop》。
畫面從一個白色圓點，變成了列成矩陣的白點……
“作為聯(lián)合國秘書長，一個擁有一百四十七個成員國，代表了幾乎所有地球居民的組織，我向你們送去全人類的問候……”
短片還沒加上旁白配音，但因為畫面有些單調(diào)，大家正好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字幕上。
伴隨著白色的圓點越來越小，畫面終于出現(xiàn)了變化，形成了另外的圖像。
“月環(huán)？”
“不對，應(yīng)該是星云。”
“我覺得像是氣體行星！”
“……”
有些人開始竊竊私語。
但隨著畫面繼續(xù)放大，又變成了一些黑白色的柱狀體，就像是顯微鏡下密密麻麻的蟲子……
這下所有人都摸不著頭腦了。
他們只好耐著性子看下去。
金屬褶皺？
所以剛剛那是鐵原子？
不對，這會怎么又變成了隕石坑一樣的東西了？
大家越看越是不明所以，現(xiàn)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中。
這時候影片已經(jīng)過了三分鐘，但畫面卻還是在不斷地拉大、拉大……
枯燥，無聊。
一種不耐煩的情緒涌上心頭。
矛盾的是，現(xiàn)場卻出奇地安靜，沒有人出聲抱怨。
他們甚至都很少眨眼。
就是想看看，這東西到底是啥……
但怎么就這么難呢？！
直到六分鐘的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畫著紅色橫線的圓。
他們終于肯定，這是人造的非自然物體。
但還是不確定這東西到底是啥。
好在，整個過程中，下面的字幕一直都在變化。
他們可以通過這些有些哲學(xué)深度的字幕，不斷地在心里揣測……
他們已經(jīng)放棄討論了。
對這部短片來說，觀影過程中的討論似乎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還沒討論出結(jié)果，畫面就已經(jīng)給出了答案，隨之而來的又是另一個謎……
快到九分鐘的時候，終于有人失去了耐心，搖頭抱怨道：“簡直就是浪費老子的時間，我竟然站在這里看了整整九分鐘的……鬼東西，真特么有毒！”
“噓——”
他話音剛落，旁邊就有人噓了他一聲。
“安靜點，我還想看看這到底是個什么……這是啥？鐵棺材？”
“……”
于是這位急性子的哥們也只好耐著性子，陪同事繼續(xù)看下去。
“就當(dāng)是陪老婆逛街了……”
終于，時間來到了十一分鐘。
影片的主角——水滴，終于浮現(xiàn)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隨著角度的轉(zhuǎn)變，水滴開始折射金黃色的光芒，看上去就像是一顆黃寶石吊墜。
這滴漂浮在宇宙中的水銀，如同夢之海中躍出的一只鏡面海豚一般，向整個太陽系詮釋這真正的美。
劉佳之前已經(jīng)看過這個鏡頭了，但再次看到，依然感覺有點驚艷。
如果去掉影片的前十二分鐘，她甚至懷疑這就是一條珠寶廣告……
鏡頭繼續(xù)拉遠、旋轉(zhuǎn)，排列在虛空中的地球太空國際艦隊開始出現(xiàn)，巨大的木星成為了畫面的背景。
“公元2212年，人類捕獲了來自半人馬座α星三體文明的探測器。它被命名為水滴?！?p> 伴隨著一個黑場鏡頭的字幕，影片播放結(jié)束了。
“……”
“這就沒了？”
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覷，一臉懵逼。
“這是什么鬼？”
“誰能告訴我這片子講的是什么？”
“……”
“徐先生……您能向我們說明一下嗎？”亞德里恩沉思了片刻后也沒想明白，只好開口詢問徐京。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徐京，期待他能給出一個浪費大家時間的理由……
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徐京其實早就預(yù)料到了。
《水滴》本來就只適合豆瓣文藝青年和《三體》粉看，他曾經(jīng)推薦給身邊的親朋好友，結(jié)果個個都說浪費時間……
更別說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三體》粉就是徐京自己，別人看得懂才怪了。
“水滴探測器是由強互作用力材料所制成的宇宙探測器，因為其形狀與水滴相似，所以被人類稱之為水滴。水滴表面會反射幾乎全部的電磁波，絕對光滑，溫度處于絕對零度，原子核由被強互作用力鎖死，無堅不摧?！?p> “影片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xiàn)出水滴的微觀結(jié)構(gòu)，影片中表現(xiàn)的是在水滴的全反射鏡面下，人類戰(zhàn)艦從微觀到宏觀的倒影?！?p> 徐京沒有解釋太清楚，只是賣了一波科幻概念，然后簡單地介紹了整條短片的表現(xiàn)思路。
但在場的都算是半個影視圈專業(yè)人士，看過甚至參與過的電影還是很多的，加上美國人都比較崇尚科學(xué)，具有一定的發(fā)散思維，對科幻概念的接受能力和想象力都相對較強。
因此得到了徐京這一波解釋后，大家對這部短片的理解多少還是加深了一步。
但這就是這一步，卻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原子核由被強互作用力鎖死，無堅不摧……那豈不是無敵了？后來呢？人類的艦隊是怎么贏的？”
“對啊，你安排這么個探測器，讓人類怎么玩？”
“這短片十多分鐘，全特么來鋪墊水滴的牛逼？”
“我覺得挺好的啊，這個表現(xiàn)手法簡直太棒了，而且你們有沒有注意看旁白？我認為這短片應(yīng)該是在諷刺人類的自大，我說的對嗎？徐先生?！?p> “……”
他們開始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不得不說，最后這位哥們猜得還挺對的，難怪看上去就有幾分文藝氣息。
果然作品還是得給對的人看，不然就是對牛彈琴。
對于他們稀奇古怪的問題，徐京只做了個統(tǒng)一回答：“這只是一部短片，結(jié)局和主題多留點懸念給觀眾發(fā)揮想象不是更好嗎？”
雖然對徐京這個回答還不是很滿意，但他們還是很認可徐京的處理手法。
在徐京的解釋下，這部短片似乎突然間神秘了起來。
剛看完的時候，大家云里霧里，感覺這片子就是浪費大家時間的一坨屎。
但經(jīng)過徐京的解釋后，他們發(fā)現(xiàn)這貌似并不是一坨屎，而是朵漂浮在空中的云彩。
它看似虛無縹緲，但卻蘊含無限可能。
“請問……”就在大家都有些不知如何評價，繼續(xù)話題的時候，亞德里恩突然小聲地問徐京，“您準(zhǔn)備什么時候發(fā)布這條短片？我是說如果還想再研究一遍的話，應(yīng)該去哪里看？”
有幾個比較感興趣的產(chǎn)品經(jīng)理也豎起了耳朵，顯然亞德里恩問出了他們的心里話。
“發(fā)布？”徐京微微一愣，然后搖頭道，“我暫時還沒準(zhǔn)備公布出去……如果您還想看的話，在這里不就能看嗎？只不過我覺得無旁白版本其實有點……缺少了靈魂?！?p> “旁白？”亞德里恩想了想，突然有些興奮地說道，“隔壁正好是錄音棚，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讓我來幫你配一段旁白如何？就當(dāng)是感謝你幫我們解決了時間線的問題?！?p> 徐京：“？？？”
這么熱情的嗎？
能省一筆配音費，傻子才拒絕！
反正對徐京來說，老外不止長得一個樣，說話的聲音好像都差不多……
有幾個產(chǎn)品經(jīng)理也饒有興致地表示愿意幫助徐京。
于是亞德里恩讓兩個人上去安排BUG的修復(fù)任務(wù)后，一幫人又殺向了隔壁的錄音棚。
錄音的過程很順利，為了一次性解決，徐京拉著劉佳也幫忙配了幾段，他自己則客串了中文男聲播音員。
配音的過程中，大家順便又多看了幾遍短片，但每次看的感覺似乎都有點不一樣……
那不斷地從點到面，從面到點的鏡頭，感覺就像是時光隧道。
只不過這條時光隧道的催眠效果不強，反而有點……
上癮效果？
這片子特么……
真的有毒！
亞德里恩不知道應(yīng)該用什么詞來形容這部短片。
要說它好？
貌似說不上。
他早就在心里收回了千萬級投資水平的評價。
雖然畫面很精致，充滿了美感，但因為過于單一枯燥，制作成本擺明了高不到哪去。
但你要說它不好？
就更談不上了。
精致的CG畫面，恰到好處的驚悚氛圍音，充滿哲學(xué)思辨的旁白……
最關(guān)鍵的是科幻概念和表現(xiàn)手法，站在制作者的角度來看，簡直讓人拍案叫絕。
如果不是再三詢問徐京，亞德里恩怎么也不相信，這是一個人能制作出來的。
“短片雖然很難發(fā)行，但畢竟是每個導(dǎo)演證明自己的必經(jīng)之路，為它尋找適合的展示舞臺還是非常有必要的?！?p> 臨走時，亞德里恩拍了拍徐京的肩膀，給了徐京一個建議。
“我建議你可以往澳大利亞的閃光國際短片節(jié)提交作品，以你的作品質(zhì)量，提名……咳咳……入圍應(yīng)該沒問題?！?p> 本來還想用“提名獎”來鼓勵他，但想到這條短片這么“詭異”，還是換成了更加委婉的“入圍獎”……
看著亞德里恩有些尷尬的表情，徐京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他有些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您的建議，我會考慮的?！?p> “那就好，我有個朋友剛好在閃光國際短片節(jié)的主辦方工作，需要幫助隨時聯(lián)系我?！?p> 亞德里恩比劃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于是諾大的機房里，又只剩下了徐京和劉佳。
“你還要用機房嗎？”
“不用了，等短片上傳完后就回酒店吧?！?p> “哦……”
劉佳看著徐京，不但沒有即將下班的喜悅，反而感覺有點不過癮。
“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下意識地問了出來。
“當(dāng)然是男人??！”
劉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