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文風(fēng),等等我們,一起走!”喻文風(fēng)攥緊剎車,一只腳挨著地面,自行車停在了路邊。他回頭看了看,是同班的李文和孫慶樹。
李文和孫慶樹均留著小平頭,只是李文比孫慶樹要高半頭,單眼皮,咧嘴笑的話就看不到眼睛了。孫慶樹是那種大大咧咧的人,說話做事說好聽點兒是直腸子沒心機(jī),說難聽點兒就是不過腦子,缺根筋。
見他們追上來,喻文風(fēng)挨著地面的腳收回來,用力踩著腳蹬,自行車朝前跑去。
李文加快速度追上來,和他并排騎著,一條胳膊搭在他的肩上。他笑著問:“小光頭怎么沒跟你一起?平時見你們倆聽黏糊的?!?p> 喻文風(fēng)抖掉他的胳膊,白了他一眼?!凹依镉惺聝?,我老爸叫我趕緊回去?!?p> 孫慶樹吃得比較胖,這是才吭哧吭哧跟上兩人的步伐,大口喘著氣?!澳?、你們起這么快干嗎?趕著去投胎啊……”
李文“啪”的一聲用力拍在了他的背上,“是你騎得慢,還怪我們騎得快?”說著,他又加快了速度。
“等、等等我啊你們!”孫慶樹吃力地踩著腳蹬?!坝魑娘L(fēng),你是不是喜歡林夏?”
“你們有病???”喻文風(fēng)滿眼嫌棄地看著他們?!耙怯胁【腿ダ蟿⒛莾耗盟幊??!?p> “大家都這么說,你不承認(rèn)也不行!”被他打趣李文也沒生氣,“大家都說你喜歡林夏,什么事都護(hù)著林夏,對她比對我們這些哥們兒還要好,這可不就是喜歡嗎?哥們兒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還不肯跟我們說實話?”
孫慶樹喘氣附和著?!熬?、就是,喜歡就喜歡了,我們又不會嘲笑你?!?p> 喻文風(fēng)一臉鄙夷地看著他們,“你們怎么跟我們班那些幼稚的女生一樣,成天腦子里就想著喜歡、談戀愛,一點兒男子漢氣概都沒有!小爺是像超級英雄那樣的人,超級英雄知道嗎?蜘蛛俠、迪迦聽說過嗎?是將來干大事兒的人,對這些幼稚的東西沒興趣。”
孫慶樹騎得累了一身汗,抬手摘掉了頭上的帽子,扔在前面的籃子里?!坝魑娘L(fēng),你說的話真不可信!你要是不喜歡林夏,干嗎對林夏那么好,還為了她打架?”
“林夏是我小弟,我做老大的,當(dāng)然不能看著自己的小弟受欺負(fù),不然還怎么當(dāng)這個老大!”
李文笑聲中透著不解,“喻文風(fēng),哪有收女生做小弟的?我媽每次和其他男的走得近了,我爸回到家就跟她吵架,每次吵架我媽都說跟他們是朋友,我爸就會說男女之間沒有純粹的友誼,更沒有當(dāng)兄弟的……”
喻文風(fēng)盯著地面不說話了。他之前沒想過女生能不能當(dāng)小弟這個問題,就很自然地把林夏當(dāng)成自己的小弟了,現(xiàn)在想想確實不妥當(dāng)。從幼兒園開始,他的小弟們都是男生,從來沒有過女生,因為女生們太幼稚,跟她們一起玩兒會顯得自己也特別幼稚。
孫慶樹見他不說話,哈哈笑了起來。“還說我們幼稚,我看你才幼稚嘞!整天嘴邊兒掛著女生多幼稚,自己還不是跟林夏玩兒,還男子氣概超級英雄,我看你是林夏的超級英雄還差不多!”
喻文風(fēng)無精打采地回了家,坐在凳子上聽喻強(qiáng)講話,到最后連一句都沒聽進(jìn)去。
喻強(qiáng)拍拍兒子的后背,心情頗好,“兒子,你覺得怎么樣?”
喻文風(fēng)嘆了一聲氣,不知道他們在說什么也不想問,興致不佳地說:“聽你們的,我都行?!?p> 林小玲高興地抱著兒子親了一口,跟喻強(qiáng)說事情就這么定了,嘴里哼著歌跑去王山家割肉去了。
“老爸,要是老媽跟別的男的走得特別近,你會發(fā)脾氣嗎?”他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喻強(qiáng),等著他的回答。
喻強(qiáng):“……”
這是什么鬼問題?!
喻強(qiáng)煞有介事地咳嗽幾聲,鄭重其事地解釋說:“這當(dāng)然會。因為你媽跟我是夫妻,跟別的男的走太近咳咳……不合適……”
喻文風(fēng)無精打采了一個晚上,紅燒肉都沒怎么吃,便回屋里睡覺去了。半夜時分,他猛地從床上坐起身,因為他夢見林夏變成怪獸把他打死了,不僅狠心地打死了他,還把他整個吞進(jìn)了肚子里,嚇得他出了一身汗,許久才緩過來。
“林夏!”第二天,他剛到班級,就徑直地走到林夏的桌子旁,鄭重其事地宣布:“林夏,你以后不是小爺?shù)男〉芰?,小爺不喜歡跟幼稚的女生玩,小爺以后不會跟你講話了,你也不要跟小爺講話!”
聽到老大說的話,梁良摸摸自己的小光頭,用迷茫的眼神兒看著他?!袄洗??”
林夏也是同樣的神情持續(xù)了好幾秒,而后緊緊地抿著嘴唇,輕輕上下點了點頭。
瞥見林夏點頭,喻文風(fēng)滿意地回去自己的座位了。
梁良后知后覺,難過地看著林夏,安慰說:“林夏,你不要當(dāng)真,老大也許只是說著玩兒的,等明天老大可能就不記得他說過什么了……就算老大不跟你做朋友,我也會繼續(xù)跟你做朋友的!”
林夏點點頭,沒說話。
這天,喻文風(fēng)真的沒找過林夏,也沒跟她說過一句話,中午的紅燒肉也不留給她了,只有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他走過來問梁良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家。
林夏知道,喻文風(fēng)是那種說出的話就一定會做到的類型,所以他說不跟自己玩兒了,就一定是不跟自己玩兒了。
這天放學(xué)回家,林夏一個人蹲在那顆大柳樹下,看著一群小孩兒用小木棍在樹洞里搗來搗去,玩兒得不亦樂乎,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孤單與寂寞?;蛟S是之前她還有喻文風(fēng)和梁良這兩個朋友,而現(xiàn)在她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外婆一個人了。
外婆見外孫女兒又蹲在地上,盯著那些畫發(fā)呆,走過去摸摸她的頭。“想你爹了?”
林夏搖搖頭。外婆每次這么問她,她都是搖頭。
寒假時,梁良一個人來找她玩兒,因為老大不肯來了?!傲窒?,這是我在家畫的,差點兒就被我爸他們發(fā)現(xiàn)了。要是被他們發(fā)現(xiàn),肯定要把我關(guān)在家里了……”他看著林夏,“林夏,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林夏笑著搖搖頭,讓梁良講有關(guān)畫畫的事情。
在這樣的“冷戰(zhàn)”中又過了一年,他們已經(jīng)升入六年級下半學(xué)期,再有幾個月的時間便要迎來小學(xué)畢業(yè)了。
喻文風(fēng)的絕交宣言已經(jīng)過去一年半了。在這一年半的時間里,林夏早早學(xué)會了適應(yīng)大多數(shù)時間一個人度過的生活,變得沉默寡言許多,也慢慢淡忘了這件事。
或許,就像其他人說的,她這個被拋棄的孩子本來就該是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