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來了?!钡陠T朝他微微鞠了一躬,帶著他走進了之前的門。
打開門,串先生已經(jīng)等在了走廊左側(cè)。
“晚飯吃了嗎?”
“東西在這?!迸砼葲]有理他,從包里拿出袋子。串先生接過袋子,打開后將毛茸茸的爪子伸進去,拿出其中一個四方的圖靈核心審視了幾秒,狹長的狗嘴咧開,嘖嘖稱奇。
“這種東西真不知道你哪里搞到的?!贝壬冻鰸M意的笑容。
彭湃在這一秒,心里對這種生理構(gòu)造是如何發(fā)出嘖嘖聲的好奇,甚至蓋過了記憶恢復。
不過,他沒說話,冷眼看著串先生把玩圖靈核心。將四面都看了一遍后,串先生猛然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一邊,干咳兩聲。
“哈哈不好意思,怠慢了?!彼尚χ?,將袋子收到腰后,“這邊請?!?p> “為了您,老板今天推掉了兩個預約,還拒接了好幾個槍手。”串先生邊走邊回頭和他說,臉上笑呵呵的,看不出內(nèi)心的真實想法。
彭湃禮貌性地點點頭,無言。這更多的是因為他加速的心跳,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覺得自己邁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柔軟的沙發(fā)上。更別提他時時刻刻覺得暗綠色的墻面上有東西盯著他。
要是這時候有人推他一把,他肯定會手足無措。
“前面就是之前和您提過的三號房間了?!贝壬陂T口停下來。聚合材料制成的玻璃已經(jīng)被暗綠色墻壁蓋住,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彭湃咽了口唾沫,走進了房間。
長著羊角的中年惡魔穿著件寬松的手術袍,安靜地站在前天他看見過的黑色棺材旁。黑色機器的蛋殼徹底打開,不停冒著白色霧氣。彭湃在一瞬間甚至想起了打開冰箱時的感覺。
我真是快瘋了。
“準備好了嗎?”薩薩菲羅朝他微微頷首,詢問道。
彭湃點頭,當做回答了。
“盡管沒有免責聲明,我還是得和你說一下,這次手術不一定能成功?!彼_薩菲羅打了個響指,黑色機器后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機械臂開始舞動,將機器后的粗大管線連接到墻上正張開的孔洞里。同時,他的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暗灰色的虛擬界面,上面有許多數(shù)據(jù)和圖柱跳動。
“什么?”彭湃動作停滯,但他也知道薩薩菲羅不是切那,不會接著說“開玩笑的”。
該死的,快說“這是開玩笑的”啊!
“我是個商人,但也是個學者,所以我不會騙你。我不知道以往的治療手段能不能適應你的身體…狀況?!彼_薩菲羅滿臉凝重,注意力集中在機械臂和虛擬界面上。
“我的身體狀況?”
“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也是我不能說的部分。單單是答應給你做這個手術,單曲都會發(fā)飆。”薩薩菲羅沒有看他,雙手在面前快速飛舞,“不過放心,既然是學術問題,我會全力以赴的,否則怎么收集到實驗數(shù)據(jù)?!?p> “巴巴托斯現(xiàn)在也欠我一次了?!彼_薩菲羅低聲自言自語道。
隨著滋滋的聲音,黑色棺材的表面亮起米白色的電子紋路,整個機器發(fā)出嗡嗡的低響。
“好了,躺進去吧?!彼_薩菲羅向他示意,看他仍遲疑,催促道,“你付了錢,我替你辦事,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別想太多了。”
他都這樣說了,彭湃也只能將信將疑地抬腳踏入,慢慢躺下。棺材的塑料蛋殼緩緩合攏,慘白的微光占據(jù)了整個視野。
“這東西叫食夢者?!彪[隱約約聽到薩薩菲羅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下一秒,他身邊的景色已經(jīng)變了。
扭曲的藍色幾何線條組成了腳下站立的地方,不停地扭曲、變換、擠壓成新的形狀,每次注視一個地方,回過神去,另一個地方已經(jīng)變了樣。
耳邊傳來不停歇的風聲,如同從破舊磁帶機里滾出的低沉嚎哭。白色的霧氣夾雜著不明顆粒從前方朝他漫過來,仿佛一場雪風暴。頭頂早已不是熟悉的人造天空,淺白的奇異形狀散布在廣闊的深藍色幕布下,像是用藍色油性筆胡亂涂抹的三流畫作。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透過霧氣,他勉強看清遠處的線條上橫七豎八地立著許多機器。
“我要做什么?”他大聲說著,聲音僅僅過了五米就淹沒在了幾何線條的海洋中。
“薩薩菲羅?”
“串?”
沒有任何回應。
“啊,王八蛋?!彼舐曋淞R,覺得自己像春游里迷路的小學生,“現(xiàn)在又該做什么?”
遠處的機器毫無美感,宛如用鋼鐵和塑料強行拼湊起來的,如同幾百年前紀錄片里冷戰(zhàn)時期的發(fā)明。而此時,即使在濃霧中也能清晰地看見,機器上端的方形顯示屏里正播放著魚躍出水面的畫面,彭湃毫不懷疑低沉的嚎哭聲就是從那響起的。
可他現(xiàn)在該做什么?站在這里等著記憶恢復嗎?
為什么薩薩菲羅什么都不和他說!
“啊真是該死的!”他想砸點什么,又不敢隨便去碰詭異變換的幾何墻壁和地面,最后只能憤恨地一拳捶在自己的腿上。
“去他X的,就他X的直接往前走!還能怎么做!”彭湃大聲對自己說,接著大步朝著濃霧深處走去。
深入濃霧沒幾步,猛烈的雪暴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沒來得及等他松口氣,八米外的幾排二十八寸顯示屏上的畫面猛然變成了自己的臉。
“彭湃”的臉。
“彭湃”面無表情。
“彭湃”面容扭曲,無聲尖叫。
身邊突然暗了下來,一股無形的強風將他推到幾步外。身旁的空地里,長條的不明物體像野草,無風自動。耳邊響起詭異的童聲。
“昔者莊周夢為胡蝶.......”
“真是他X的什么鬼東西?!迸砼让鏌o表情地咒罵著,頂著強風,舉步維艱。站定腳步,一步一步向前走。他看清了機器上粗暴地綁著的碩大音響,中央冒著幽藍的光。低沉的嚎哭聲和詭異的童聲也大概是從里面?zhèn)鱽怼?p> “....自喻適志與.....”
“啊啊啊,真是煩人??!”他咬緊牙關,一步一步穿越強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