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遠行回到北府,千面用了大概兩刻鐘的時間,才除去了江遠行臉上的易容。
面前一個裝了半盆清水的銅盆,江遠行看著已經(jīng)恢復原樣的臉,不禁感嘆:“天測,你這手藝真是神了,以前見你在別人身上施展沒覺得什么,我今天試過才算知道,竟能把我偽裝成金萬元這種體型、臉型完全不同的人。”
江遠行說的是實話,江遠行和金萬元兩人身高相當,但體型上金萬元圓潤一些,這還好用衣服、棉布填充,但金萬元的圓臉比江遠行足足大了一圈。
千面在自己臉上涂涂抹抹的時候江遠行還有些擔心,這是否超出易容的能力范圍,沒想到易容完成后一照鏡子,儼然是金萬元的那張臉,江遠行試著牽動肌肉,胖臉也會跟著顫動,真是巧奪天工。
這也是江遠行昨天讓千面跟書生、巧手一起去萬寶閣的原因,仔細查看金萬元的面相,這樣才能做出一張幾可亂真的臉。
以江遠行和王順對這些神秘的胡商的了解,這些胡人一向難纏,又何況是所販賣之物如此詭異,想從他們口中問出什么必然千難萬難,也只有金萬元“本人”才能問出上次他到底買了什么。
好在這個胡醫(yī)并不是耳目靈通之輩,還不知道金萬元已死的消息,這場戲才能演下去。
不過面相可以偽造,聲音就難以模仿了,北府沒有一個人聽過金萬元的聲音,對于這個問題,千面拿出了一盒藥膏,圓圓的玉盒內(nèi)乳白色的藥膏,千面用一個細竹片挑了一些涂抹在江遠行喉部,江遠行的聲音馬上像重感冒般嘶啞,竟也順利騙過了須卜延。
江遠行的贊賞并沒有讓千面得意,反而有些惆悵地道:“老大,易容一道,擬形仿聲只是入門,是最粗淺的技藝,能看透世間萬千種心,才能做到真真正正的易容,一舉一動都能與被模仿的人一絲無二,觀心,才是易容的最高境界?!?p> 觀心,江遠行默默咀嚼著這兩個字,突然想起昨天遇到怪人口中的天道,其中似有相同之處。
卸去易容,江遠行和千面回到大堂中,眾人早已圍了上來。
王順:“老大,怎么樣,金萬元是不是在須卜延那里買的迷魂藥?”
聽到此問,江遠行面上露出疑惑之色,他拿出一包藥粉遞給周仵:“這是同金萬元上次買的一樣的藥品,周仵,你看看這是什么藥?!?p> 周仵打開腰包,把其中白色的細細粉末摸了一點在手指尖,先是聞了聞,眉頭一皺,接著再用食指和拇指細細磨搓,然后又放到鼻尖細細聞著:“曼陀羅!”
江遠行:“曼陀羅?”
周仵把藥包放在地上,撣了撣手上的粉末:“曼陀羅是蒙汗藥最主要的成分,上次給周隱配的蒙汗藥粉就是以曼陀羅花粉加上其他輔藥合成,不過,這藥卻有些奇怪?!?p> 看著周仵嚴肅的神色,眾人都等著他繼續(xù)說下去。
周仵:“曼陀羅雖是制作蒙汗藥的上佳選擇,但是曼陀羅卻有一股特殊的香氣無法消除,即使是混在酒菜中,如果是行家能夠輕易分辨出來,可是這包藥粉,卻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能把香氣完全掩蓋住,我用手指輕輕磨搓才能散發(fā)出里面淡淡的香味。”
周仵說完,眾人都陷入了沉思,如周仵所說,掩蓋了尋常蒙汗藥的氣味,如果持藥之人想用這藥為非作歹,受害者恐怕很難發(fā)覺,須卜延所賣之藥確實非同尋常。
只是,如果這只是迷藥的話,那與最初的判斷就大有出入,本來以為金萬元是因為服用迷幻藥才會毫無痛苦地死去,假如金萬元買的不是迷幻藥,他死前留在臉上的微笑就又成了迷。
周仵又從紙包中撣出一點藥面:“老大,我試試這藥的藥力,看是否有致幻作用,如果出現(xiàn)什么狀況,就讓我聞這個?!闭f著取出一個細長的金屬筒交給江遠行,江遠行略微擰開一點,里面刺鼻的味道讓江遠行眉頭大皺,趕緊擰緊。
周仵取來一杯白水,將藥面散入口中就水服下,不過片刻,周仵便眼皮發(fā)沉,一個踉蹌險些栽倒,眾人趕緊把他扶到長案前的椅子上坐下,江遠行將金屬筒遞給周仵,周仵擺了擺手,示意還不需要。
又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周仵趴在桌上已然昏睡過去,江遠行趕緊將金屬筒擰開,放到周仵鼻前晃了晃,周仵猛然坐起,揉了揉鼻子。
江遠行扶著周仵用清水洗過臉后,周仵慢慢清醒過來,道:“只是尋常的迷藥,只不過藥力強勁了些,沒有味道,沒有致幻作用?!?p> 周日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了。
王順這時突然開口了:“老大,昨天你讓我留意張管家的行蹤,今日書生和周隱離開了萬寶樓后,不多久,張管家也出了萬寶樓,去了一個地方,你一定會感興趣?!?p> 江遠行眼睛一亮:“哪里?”
王順:“北門橋東洪武街嚴府,里面住的是戶部右侍郎嚴松!他手里還抱著一摞賬本,應該就是今天書生默出來的幾本。”
書生噗的一聲笑出聲來,周隱的臉雖然還是冷冷的,顯然笑意也快要繃不住了。
江遠行卻沒注意到這二人的反應,一拍桌子:“好,果然露出了馬腳,原來這個張管家和嚴松有勾結,看來金萬元的死和這個嚴松脫不了關系。”
就在此時,北門橋東一座五進的大院,一個精致的書房內(nèi),一個身著牙白色直身的身影正俯伏在桌前,看著桌上的一疊賬冊,正三品的赤色官服就掛在墻上,上面金銀線繡卻的孔雀熠熠生輝。
他打開了最上面的一本,看著上面的文字,漸漸睜大了眼睛。
“李瓶兒這邊屋里分明聽見,不敢聲言,背地里只是掉淚。著了這暗氣暗憂,又加之煩惱憂戚,漸漸精神恍亂,魂夢顛倒,每日茶飯都減少了。自從葬了官哥兒第二日,吳銀兒就家去了。老馮領了個十三歲的丫頭來,五兩銀子賣與孫雪娥房中使喚,改名翠兒……”
這是什么?賬本?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