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說要納你為妾,今日見了姑娘,卻也知是我娘自作主張,冒犯了姑娘?!?p> 張生沒回答莫吟淵的話,而是直接略過,自顧自道:“倘若我的意思,是愿意娶姑娘為妻呢?”
這話于莫吟淵來說莫過于是晴天霹靂。頗覺不可思議地回頭看著那人,死死地盯著他,似是想要在他這樣的話語里尋出一絲玩笑:“……公子,別跟我開玩笑。”
“姑娘又怎知張生在玩笑?”
“你我今日第一回見,加之我又是個這樣的,”莫吟淵一面說著,一面頗為瀟灑地伸手比了比自己的右手:“我臉上尚且有疤,你又怎知我身上沒有?”
話語剛落,便換來了張生的沉默。
莫吟淵倒也不介意,只覺他是有些猶豫了,便繼續(xù)道:“你應該猜得到,我原先不是什么普通人家。至于到這里,我不過是想好好過日子,也不好摻和別人的家事?!?p> 莫吟淵說完,斂了斂目。得不到張生的回應,卻也是莫吟淵意料之中的。如此,莫吟淵便慢慢朝門口的方向去,在一只腳踏出這扇門時,一直沉默著的張生終于說話:“我不介意?!?p> 原本以為這會子是能瀟灑甩手走的莫吟淵,也因張生這四個字給整得愣住了。
甚至以為是錯覺,莫吟淵轉頭看他,眼神里的疑惑不加修飾:“什么?”
“我娘常說起你,我也知道,你來銘亦城不久??赡氵@樣一個女子,卻是讓我動心了?!?p> 莫吟淵盯著張生看了一會兒,頗覺好笑:“張二嫂跟你說什么了?”
“很要強,而且……其實長得挺好看的。”
張生的聲音很輕,卻還是能落到莫吟淵的耳里。那樣的語調像是在嘆息,還帶著些不可名狀的惋惜。
莫吟淵扯了扯嘴角,一時間,也是無言。
“若你不信我,自然可以先不答應我的?!?p> 莫吟淵:“……”
“況且我們第一天見面,我便與你說這些,是有些唐突了?!?p> 有些?
那是太唐突了。
莫吟淵搖搖頭,再將目光落在這人的身上時,竟覺有些頭疼,只得緩緩道:“我心里,已經有喜歡的人了?!?p> “何人?”
隨著張生的話,顧懷的面容神色再一次將莫吟淵的腦海占據,慢慢地,開始蔓延到了心里。而就是這樣的感覺,讓她頓時覺得,無論面前的人是誰,都無法讓她放下心里的那個人。
不自覺地,莫吟淵甚至勾起了一抹帶著溫柔的笑,這是連她自己都不自知的:“與你有什么干系?你只需要知道,我不會喜歡你?!?p> “那那人可會來銘亦城尋你?”
會么?
莫吟淵不知道。
那日浩浩蕩蕩的軍隊來了又走,而顧懷是里面最灼眼的一個。
那人在這兒逗留數(shù)日,便離開了。
她甚至,來不及再去看他一眼。哪怕只是躲在人群里,小心翼翼地看一眼。
沒有這個膽量,卻又放不下。
一封和離書,果真是斷不了那些個念想的。
莫吟淵想著,不覺有些傷感,連帶著嗓音都有些許變化:“他來尋我作什么呢?即便來了,也是相顧無言?;蛟S,他還有些恨我吧?!?p> 莫吟淵搖搖頭,仿佛只要想到顧懷,只是這樣在腦海里想一想,便足夠溫暖她那副遍體鱗傷的身子,那顆滿目瘡痍的心。
是了,她騙了他,也負了他。
原以為,對顧懷的思念不過會像之前喜歡溫子衡那般罷了。想來,她就是思念慣了的,自然覺得不怕什么。
只是她未曾想到的,是她對顧懷的喜歡,早就超過對溫子衡的歡喜。
原來,喜歡一個人,就是別的什么都不復存在了,而我依然,還是,只是心悅你。
莫吟淵想著,眼圈竟忍不住紅了:“夜色很晚了,我且回去?!?p> “我不會放棄?!?p> 也不知張生的話到底有沒有傳到莫吟淵的耳朵里。反正,莫吟淵自走出那扇門,便是漫無目的,跌跌撞撞地走在道上,直至半更,才算是繞路回了屋里。
這一夜,注定是睡不著了的。
莫吟淵躺在榻上,心思卻是在顧懷的身上。
不知,這一勝仗回來,顧恒會不會多給他些機會。畢竟在這戰(zhàn)場上,也沒什么人能與如今的顧三王爺匹敵了。
但愿那人能過得好。
一夜無眠,直至天明。
天蒙蒙亮,莫吟淵便起身了。
思來想去,總覺得哪怕右手不中用了,卻也還是想寫些帖子練練字的,于是便等著天明,到外邊的街市逛逛。
只是她還未出門,張生便來造訪了。
開門時瞧見來人是張生,莫吟淵也不過是驚訝了一瞬,神色便恢復如?!S是張二嫂告訴他地址的吧。
又或許是,在城里隨意找個人問一句,怕也是知道了的。
莫吟淵思忖半刻,便揚起笑:“進來吧?!?p> 莫吟淵這屋里其實很簡陋。
除了一開始的裝飾和用具以外,莫吟淵便再也沒添置過任何。如今回頭看這屋里的景象,竟是有些蕭條:“屋里簡陋,你且坐吧?!?p> 莫吟淵關上門,只見張生已經自己倒了茶水,還不忘給她也添了一杯。許是想著她不得方便,便直接代勞了。
“謝謝,”莫吟淵接過,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公子來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我倆昨天才算是真的認識了,現(xiàn)在能有什么事?”
張生半開玩笑的語句,惹得莫吟淵有些微愣,繼而道:“是我考慮不周?!?p> “姑娘又何必這副拒人千里的模樣,”張生嘆了嘆,大概是覺得莫吟淵的態(tài)度實在太清冷了些:“姑娘不喜歡我,可我卻有權利喜歡姑娘的?!?p> 莫吟淵挪開了眼,約是不知如何面對張生的態(tài)度。想來,也唯有拒絕才是真的:“我說過,我心里有一個人了?!?p> “可姑娘也說,他不會來尋你。既如此,莫非姑娘要為了一個不會來尋你的人,守著后半生不成?”
“他若來尋我,我便不會在這兒了?!?p> 莫吟淵的唇角微勾,竟是一副苦澀的模樣:“我做了對不起他的事。他原本,與我便是陌路人罷了?!?p> “倘若真的喜歡,又豈會不原諒呢?”
莫吟淵聽了,卻覺可笑。
可若是那人,一心一意的,處心積慮的,要的是你的命呢?
若如此,還能談‘原諒’二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