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全殺了！”
一個黑影劃破燈火琉璃，自半空中將方小七抱進(jìn)懷里，生死一線間運指如飛，連點方小七身上幾處大穴，堪堪止住噴涌的鮮血。
方小七緩緩睜開雙眼，澄澈的雙眸極致哀傷：“楚離……”一語未出，淚如雨下，脆弱的心好似千刀萬剮，鮮血淋漓都是肉芽，一時情動難以抑制，低下頭對著楚離手背狠狠咬下去。
“娘娘！”楚離痛喝，右手本能反應(yīng)一掌劈下，然而視線觸及方小七傷痛欲絕的臉，終究是下不了手。微微猶豫一下改拍為撫，長滿厚繭的雙手透過方小七單薄的衣衫，觸手可及全是濕漉漉的汗水和鮮血。
“沒事了，不哭！”楚離皺眉，心似千刀萬剮，開口萬語蒼白。明明輕飄飄虛弱得好像下一秒便會停止呼吸的方小七，抱起來卻那么沉重，沉重得瘦小的肩膀仿似背了十萬大山。
前日接到百里滄浪書信，言方小七身子大安或可不日回京。于是他和皇帝這才匆匆而來，想趕在明日之前將她接回去，沒成想，剛到望京便見如此銷魂刺激的一幕，這個方小七，當(dāng)真時走到哪里都能掀起一片風(fēng)云。
“今夜行刺之人，凌遲處死！”
站在人群中的小皇帝小手一揮，亮出身份。
他沒有武功，不能像楚離那般瀟灑的空中接人，但這并不妨礙他雷霆震怒。
好嘛，原本以為高高興興過來能活捉一枚活蹦亂跳的方小七，眼見著便成了死蟑螂，叫乘興而來的小皇帝如何不意難平？
隱在人群中的護(hù)衛(wèi)隨之現(xiàn)身，加之聞訊趕來的大批官兵彎弓搭箭，頓時將整個酒樓圍得鐵桶一般，嚴(yán)嚴(yán)實實便是半個蒼蠅也飛不出來。
“皇上，等等！”方小七靠在楚離懷里，抓住小皇帝的手搖頭，“冤有頭，債有主，皇上，這一切都是有緣由的，放了他們！”
“咦，你還沒死??？！”小皇帝瞪大眼睛，這才算是有了點笑意，皺眉道：“小七，你可想清楚這樣做的后果？”方小七什么都好，就是有時會有點非正常性傻逼，這是要不得的。萬事都有開頭，這次放過他們，以后便會有接二連三相同的事件發(fā)生，若人人都認(rèn)為冒犯皇家威儀可以全身而退，將來豈非天下大亂？
方小七嘆了口氣：“好吧，墨兒和盤從業(yè)兩個人留下，我還有話要問他們，其他人隨你處置！”語畢再也支撐不住，頭一歪昏倒在楚離懷里。
“快快快！送她去醫(yī)館！”小肉球連忙指揮著楚離將方小七放到馬車上，給她選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此次過來他用的是方小七之前專門找人給他做的馬車，車上衣物棉被床品一應(yīng)俱全，倒是省了不少麻煩。
楚離原本要一起護(hù)送，但小皇帝大概是嫉妒他抱著方小七還能空中轉(zhuǎn)圈圈，怎么也不許他再碰方小七了，當(dāng)下只好悻悻的留下打雜，直將一干刺客全部拿下才罷休。至于后續(xù)的處理，楚離直接拿了小皇帝的腰牌面無表情坐在望京府衙的山海明月圖前，把個白白胖胖的望京府尹嚇得面如土色體如篩糠，自然是一揮手全殺了給這位爺出氣，不然堂堂當(dāng)朝貴妃在望京城被人戳成了死貴妃，他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
……
夢境，一個連著一個的夢，從春色江南到血色北國。方小七沉浸在一個又一個的夢境里醒不過來。
北風(fēng)呼嘯，大雪紛飛。一列十九騎奪命鐵騎自瀟瀟暮雪中頂風(fēng)疾馳，隆隆的馬蹄聲整齊劃一，疾風(fēng)驟雨，震得一望無際的冰原群狼亂舞，銀龍飛馳。
“噗！”一支飛奔的長箭正中腿骨，少女慘叫一聲栽倒在地，長箭刺穿血管，鮮血如注。
“哼！”中年男子冷哼，眼看女子還要爬起來繼續(xù)跑，取下背后的箭囊抬手挽弓。
寂靜中只聽“咻！”的一聲，長箭破空，致命一箭攜帶濃重殺意向著雪野中的黑點激射而去。
少女本已失血過多，劇烈奔跑之下速度不知不覺慢下來，驀然間只聞耳中箭風(fēng)呼嘯，當(dāng)下臉色就變了，身子下意識的一屈砰然跪下，然說時遲那時快，眼前驀然一花，身子被一股大力撞倒，黑暗中只聽“嗤”的一聲，卻是一個頭發(fā)散亂的中年婦女不知從哪里抄近路趕來替她挨下這一箭。
“娘！”少女掙扎著抱起中年女人，淚如雨下：“娘！娘親……你怎么這么傻呀，娘，娘……”
“孩……孩子……娘……娘沒照顧好你，對……對……不起……”中年女子唇角含笑，浸滿鮮血的雙手輕輕的撫摸女兒的臉，溫柔雙眸滿是不舍，“若……若有……來生……娘親，一定……一定……好好待你！”
“娘……”
“娘……”
少女嘶吼，泣不成聲……
睡夢中的方小七亦哭喊：“娘……娘……”忽然間畫面一轉(zhuǎn)，依然是一望無際的千里冰原，奔騰的鐵騎后面一條長繩，一個雙手反剪的年輕男人拖在繩上，全身上下鮮血淋漓。
“韶，韶光！”少女聲音慌亂，“你不是出去打獵了嗎？”
“爹，他是無辜的，請你放了他！”
“賤骨頭！娘死了不管，為一個私奔的賤民求情，若非你還有點用處，老子一鞭子抽了你！”
少女一聲不吭，跪在地上只是磕頭，冬天的北國寒冰十丈，片刻之間額頭便有鮮血流下來，被冷風(fēng)一吹又凍結(jié)成血色冰塊，死死的箍在額頭。
“看在你娘為你而死的份上！”男人冷笑：“給你兩個選擇，你死，還是他死？”
“我死！”沒有任何猶豫，少女掏出匕首。然不待少女有所動作，男人手掌猛然一按，十八鐵騎得令長槍同時擲出，落地，年輕男子瞬間化為肉泥。
“韶光……”少女呆了，撲過去一把將化為肉泥的男子緊緊抱在懷里……
“韶光……”
少女的眼淚混合著血水，無聲在臉上滑落，心死如灰的表情看的方小七的心跟著狠狠的疼。緊接著，畫面再度變換，夢里的場景依然冰冷蕭瑟。
“嗚哇，嗚哇，嗚哇！”嬰兒的哭聲如泣如訴，連綿不斷的北原無數(shù)藍(lán)光幽幽閃閃，那是成群的草原餓狼在四處覓食。
“野種！”男人冷哼，隨手將孩子拋出。
呼嘯的寒風(fēng)中只聽見一聲嬰兒凄厲的哭喊，狼群四散奔走……
“念七！”少女凄厲的聲音隨著冷冽的大漠北風(fēng)傳向四面八方，傳出血色北國……
“念七……”
“念七……”
方小七從沉睡中驚醒，驀然睜大雙眼：“念七……念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