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脈沖丹的來源,季江南大致猜到了,月前曾在夔州地下城遇見受傷的石磊,想必那次就是脈沖丹而來。
“你二人受傷過重,不宜再上場,但觀此次四方會,最出色的當屬你二人與之前出場的那位沈云川,沈云川自行下臺認輸,那你二人便是此屆四方會最后的優(yōu)勝者,石磊首先下臺,你作為魁首,這份東西,是你應得的。”云道舒掏出一只紫檀木盒,打開盒蓋,中有一朵火紅的花朵,花有五瓣,下生顎絲,蕊色金黃,即便是干枯的藥材,其色彩之絢麗也依舊奪目。
“這……莊主不可,此為四方會今年的頭彩,我不能再戰(zhàn),這赤凌花我受之有愧。”季江南連忙推辭。
“呵呵,赤凌花雖珍貴,但我這里可不止一朵?!痹频朗嫱蝗徊[著眼睛笑了,像只狐貍,“今年的頭彩依舊在,這一朵,權當是給你作為四方會魁首的補償?!?p> “那便多謝莊主了?!奔窘弦姞钜膊辉倏蜌?,收了起來。
云道舒既然拿的出第二朵赤凌花,想必手中的赤凌花絕不止這兩朵,能屹立六派之中多年不倒,底蘊自然不會差。
將赤凌花交給季江南,又有弟子推門進來,今日的四方會繼續(xù)開始,云道舒又囑咐了些對季江南等人道的照拂,便匆匆趕去主持。
而石磊自從進了醫(yī)館,賀一刀就一次都沒來看過,因季江南傷重,安瑤就留在醫(yī)館照顧,木華生照四方會規(guī)矩走了一遍擂臺最后一場選擇棄權,而此屆四方會魁首,就落在天風堡莫涯手中。
木華生與七劍門等人計劃在落梅山莊借住一晚,明日帶隊回七劍門,過些日子是七劍門開山大典,招收新一輪弟子入門,木華生作為門主弟子,必須出面主持,耽擱不得。
安瑤雖很不情愿,但也不敢因此誤了大事,云道舒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季江南,安瑤才不情不愿的答應下來,心里老大不高興,木華生好說歹說,才蔫蔫的跟著回山下客棧收拾行李。
季江南修養(yǎng)一日,加之習武之人血氣旺盛,又沒傷及肺腑,只要不運功動武,起臥之間已無大礙,姜潯也沒繼續(xù)捆著他。
木華生與安瑤走后,季江南下床喝水,才提起茶壺,就聽得背后有想動,手比腦子更快,一把抓起茶杯就往后一擊,回頭才發(fā)現(xiàn)是剛下床的石磊。
石磊氣息低迷,被季江南一茶杯打中胸口,腳下不穩(wěn)往后倒退幾步跌坐在床邊,右手扯下一大片簾子。
石磊像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捂著胸口一陣劇烈喘息,良久才抬眼,目光灼灼的看過來。
“赤凌花!呼……呼……你把赤凌花,給我?!笔诖鴼?,伸手一只手。
季江南目光一凝,赤凌花是今日凌晨云道舒送過來的,他怎么會知道?要知道他二人幾乎是一起從擂上被抬下來的。
“我早就醒了,但你師兄師妹都在,我也不好開口,”石磊又喘了一會兒,平穩(wěn)氣息,嘗試站起卻渾身無力,索性就盤腿坐在地上,“我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要什么?”
季江南重新拿起一只茶杯倒了一杯水,潤了潤嗓子:“你沒有我想要的東西,赤凌花,我不會給你。”
“你現(xiàn)在距離丹心九劫還早得很!你要赤凌花毫無用處!”石磊忽然激動得大吼,牽動內(nèi)息一陣劇烈咳嗽,咳的嘴角溢血,整個人蜷縮成一團,顫抖不已,無比痛苦。
季江南皺眉,石磊這個樣子,怕是沒多少時日了。
良久,石磊才平復下來,艱難的撐著地面坐穩(wěn),臉色發(fā)青。
“呼……呼……我這個樣子,你,你也看到了,沒有赤凌花,我,咳咳咳,咳……我,可能撐不過半月就會死。”石磊的目光暗淡,死死的捂住胸口,主心脈撕裂最為嚴重,他沒說一句話,都牽得胸口生疼。
“抱歉?!奔窘系拈_口,石磊與他并無多大瓜葛,赤凌花雖于現(xiàn)在的他用處不大,但就石磊如今景況,八成被霸刀堂所棄,怕也拿不出什么東西來,季江南自認不是什么大善之人,自然不做賠本買賣。
季江南說完就準備躺下,姜潯等會兒要來送藥,若是發(fā)現(xiàn)他又胡亂下床,怕是又要拿布條捆著他。
“等等!”石磊急聲叫住季江南,一口氣將話說了出來,“季江南,我知道你父親被殺的線索!”
季江南動作猛然一頓,轉(zhuǎn)身幾步搶上來蹲下身子一把揪住石磊的衣領,目光凜冽:“你知道什么?”
石磊被季江南揪住衣領,頭不自覺的往后仰,呼吸不暢,卻咬牙說道:“季江南,你把赤凌花給我,我把我知道的告訴你?!?p> 季江南臉龐一陣扭曲,一把甩下石磊,歷聲道:“好!”
說罷立刻起身從床頭拿來裝赤凌花的匣子,抬手一拋,落在石磊面前。
石磊一把搶過匣子,打開盒蓋,盯著那株火紅的赤凌花又哭又笑,目光凄厲決絕,正在石磊悲喜交加之時,衣領又一次被季江南揪了起來。
“東西我給你了,說!你知道些什么?”
季江南心中風起云涌,他雖對季北思沒什么感情可言,但他才是一切事由的起因,所有一切皆因他得到的那片殘圖而起,他又莫名其妙的暴斃,季江南迫切的想知道石磊口中的線索,這場殺禍,到底誰為幕后主使!
“你季家之事,我有所耳聞,我還知道你父親之所以會死是因為他持有一份浮屠山密庫殘圖,而殺他的人,就是陳冽!”石磊語速極快,一口氣說完,內(nèi)息混亂牽動心脈,表情開始扭曲,嘴一張嘔出一口血,淋了季江南一手。
季江南大震,他之前有過猜測,畢竟那殺他的綠衣人使了一招霸刀堂的“青龍出?!?,雖有懷疑,卻不確定,但現(xiàn)在石磊卻告訴他,是霸刀堂堂主陳冽殺了季北思!陳冽內(nèi)力修為丹心九劫,要殺季北思,確實可以不驚動對方就一招秒殺,陳冽慣用刀,但不代表他不會用劍!
“你有何憑據(jù)?況且,你得陳冽親傳弟子又為何出賣師門?!”季江南強壓心中情緒,繼續(xù)追問,目光銳利無比。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親傳弟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石磊聽得后半句突然開始狂笑,嘴角溢血渾身抽搐卻依舊狂笑不止,狀若癲狂。
季江南望著狂笑的石磊,放開手退開,堤防石磊突然暴走。
石磊笑了好久,扶著床沿面露悲涼:“出賣師門又怎樣?他壓根沒把我當?shù)茏涌?!逼得我不得不吞下脈沖丹,他不把我的命放在眼里,我又為何要護著他!”
“我祖父被困奎山城,我設法求助卻被拒,你知道他說什么嗎?他說我是廢物!他明明就在奎山城,卻不愿意出手助我一把,逼的我不得不從暗市購買脈沖丹,你以為我不知道后果嗎?但我不吃脈沖丹,我就打不過方唯玉!更救不出祖父!我千辛萬苦逃離方唯玉的追殺,卻被賀一刀強行帶上梅花山,要我拿命去換那株赤凌花!”石磊面目猙獰,恨意無限,“你以為陳冽讓我去拿赤凌花是為了給我續(xù)命?錯!他是要給他自己用!他被困丹心九劫多年,一直不敢去試最后一步!而我,這個已經(jīng)廢掉的親傳弟子,就該為他盡最后一份力!”
“在霸刀堂,我這樣的親傳弟子有數(shù)十人,我們自進入霸刀堂那日就被中下一種蠱蟲,不得背叛,不得脫離,我們不是他的弟子,是他養(yǎng)的一群聽話的蟲子!”
石磊情緒激動,幾乎是嘶吼著喊出最后一句話。
季江南從石磊的話里找出來幾個信息。
奎山城元宵武擂,陳冽在奎山城;
奎山城有變,石長老被困,石磊出逃被方唯玉追殺;
石磊是被賀一刀強行帶上梅花山,為陳冽奪取赤凌花,所以石磊想要保命而想與季江南做交易,又不敢讓賀一刀察覺。
陳冽對待親傳弟子尚且如此,對其他弟子可想而知,以蠱術相困,失去價值毫不猶豫的舍棄,心腸如此之硬,也難怪石磊會心生背叛。
季江南對石磊的話信了八分,再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是他殺了我父親?你被陳冽中過蠱,又怎么敢跟我說這些?”
石磊冷笑:“我吞了脈沖丹,自損經(jīng)脈,內(nèi)息暴走,卻因此將蠱蟲從體內(nèi)逼出,此次我若得活命,霸刀堂就困不住我。”
這也算因禍得福。
“年前臘月,祖父來信讓我回奎山城,想找個機會讓我在城主和諸位長老面前露露臉,從霸刀堂回奎山城經(jīng)過江州,臘月天冷,我又趕了一天的路,就進城歇腳,在城門口見到你父親,大晉九世家家主,南域四家的家主我都見過,所以不難認出來,他一人一騎進城,臉色不是很好,我本來只是隨意看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他身后跟著一個中年人,那個人就是陳冽!“
”雖然他裝的天衣無縫,但我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陳冽有個習慣,因長期揮刀,右臂較左臂粗壯,所以走路時右臂習慣性內(nèi)收保持身體平衡,加之那人配劍卻一手揮刀的繭子,我跟在陳冽身邊多年,這些細節(jié)可能他自己都沒注意,所以我一眼就斷定他是陳冽?!?p> “我好奇他為何易容跟蹤,就一路遠遠的跟著,也許是我露出了馬腳,我跟到一半跟丟了,想著他既然跟著你父親,那必定是去季家,我又不認識路,七拐八彎的走了一截沒找到季家,覺得無趣,草草的吃了點東西,差不多午時出了江州,在官道上遇見了恢復面貌的陳冽,他說不放心我一人回去,專程在路上等我,那時我沒多想,也以為我多想看錯了,就跟著他一路回來奎山城,直到我從奎山城逃出之前,他一直都在奎山城?!?p> “后來你父親的死訊穿出,我才察覺了些東西,季家主有頭痛之癥,眾人皆知,藥王谷谷主曾經(jīng)送了他一味藥香,可緩解頭痛,所以我之前見季家主時,曾在他身上聞見過這股藥香的味道,那日我在江州城外遇見陳冽,他身上也帶著這股香氣,我隨口問了他一句這藥香打哪兒來的,他說是藥王谷谷主也贈了他一份,現(xiàn)在想來,我那句話怕是引起了他的殺心,是以在奎山城中他一直不肯幫我,還硬逼我以瀕死之軀去奪赤凌花,呵呵,他是想殺人滅口!”
石磊冷笑連連,目光陰冷。
季江南握緊拳頭,陳冽易容跟著季北思入城,又在午時帶著一身藥香出現(xiàn)在江州城外,季北思常年頭痛,會在書房臥室點上藥香,陳冽一身藥香,怕就是從季北思書房里沾上的。
但季北思臘月初五死亡,陳冽一直在奎山城,那么攻擊季江南的綠衣人是誰?霸刀堂參與此事的絕不止堂主陳冽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