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子從成都回來,差不多一個星期才調(diào)整好狀態(tài)。
他仍然很擔心小召,但是想到小召的態(tài)度,他的無奈多過氣憤。
他問我:“我很想拉她一把,不想看她越陷越深,我要怎么做?”
我看著他,給不出一個具有建設性的意見。
他對我描述了一些關(guān)于這次傳銷之行的事。
我說:“報警嗎?去警局做個口供,申請讓成都警方介入調(diào)查?”
廚子搖搖頭,說道:“現(xiàn)在的傳銷不像以前那樣了,他們既不限制人身自由,也不扣押身份證之類的,人完全是自由的,只是洗了腦,讓人心甘情愿的相信他們,并且把錢交給他們,我們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是沒有辦法去報警的,那些人被洗了腦,就算警察去調(diào)查了,他們肯定說沒有傳銷,到時候說我們報假警,就不好解釋了。”
“那?告訴小召的爸爸?讓他想辦法把小召叫回來?”
“怎么叫?家里有什么大事兒?小召爸爸年紀也大了,小召自己也不是個孩子了?!?p> 我想了想,也是,本來這事兒就不好處理。第一,年紀大了,就算知道女兒搞了傳銷,像廚子說的那樣證據(jù)又不夠,能怎么辦?小召遠在成都,人生地不熟的,能怎么樣?第二,都是農(nóng)村人,搞不好小召再把她自己爸爸的腦也洗了,一家人一塊傳銷,那不是更恐怖。
廚子惆悵地看著我,我也不知所措。
我從網(wǎng)上轉(zhuǎn)了很多關(guān)于“陽光工程”的消息給廚子,廚子又轉(zhuǎn)發(fā)了幾篇給小召,可是小召沒有看,對廚子說的仍然是我們不理解她的話。廚子感到很失望,我對廚子說:“上帝只救自救之人?!?p> 廚子看了我一眼,沒說話。
我能夠理解廚子的心情,那時候的我們心情其實是一樣的。廚子因為曾經(jīng)窘迫得到過小召的幫助,心懷感激,當她妹妹看待,看她陷在傳銷里幫不了,是他無能。我們不知道我們面對的是怎么樣的一個組織,沒有足夠的能力去和這樣一個組織對抗,只能任由她越陷越深。
我說:“壟斷她的經(jīng)濟,是她停止犯錯最后的方法。”
“你知道她有多少朋友?你又認識多少?”廚子反問我。
我氣到拍桌子:“說報警,證據(jù)不足,說告訴她家人,你說無濟于事,現(xiàn)在這個你還說不行,你還能做什么?”
廚子不再反駁,拿起手機,把所有共同認識的人,都一個個發(fā)信息過去,告訴他們,如果是小召借錢,千萬不要借。
“她還欠我們的錢,得問她要回來。無關(guān)其他,她如果離開那里,重新好好生活,我可以再借,但是我不能讓她欠我們的錢一錯再錯。”我想了想,對廚子說到。
“算了吧,我和她鬧到這樣,不就是一千塊錢,我不要了,就當送她?!睆N子說。
我一聽,不樂意了:“這不是送不送的問題,也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現(xiàn)在相當于借錢給她犯錯,這是助紂為虐,是推動她越陷越深!你不好意思,開不了口,讓我來?!?p> 小召也爽快,本來就很拮據(jù),為了她“三年回報1040萬”的美夢,已經(jīng)是雪上加霜,但是和我們已經(jīng)到了恩斷義絕的地步,她二話不說,給廚子轉(zhuǎn)了一千塊錢。
這件事,算是到這里就風平浪靜了。
后來?
后來也是蠻戲劇的。
大概過了半年或者更長的時間,又也許沒那么長,小召從成都回家了。
廚子是不知道的,因為他和小召互相屏蔽了,我是看到了小召的QQ空間的動態(tài),我說她好像回家了。
廚子淡淡的說了一句:“關(guān)我什么事。”
沒多久,廚子的一個同學的朋友也去了傳銷,同學求助到廚子這里,廚子想了想,找到了小召,想問她是不是已經(jīng)回來不再去了,是不是想通了,是怎么想通的,是不是可以說一下。
廚子找到小召的微信:“你回來了?”
小召:是
廚子:還去么?
小召:也許
廚子:額
小召:有什么事
廚子:沒,想問問,有些事想了解一下
小召:呵呵,當初給過你機會,你不珍惜,現(xiàn)在來問,晚了
廚子:額
這段短暫的微信對話,到這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下文。
廚子和她,都沒有多說一句話,不知道要如何告別,也不知要如何繼續(xù)做朋友,彼此互刪了微信,變成了陌生人。
廚子搖頭苦笑,對我說:“我以為她想通了才回來的,如果是這樣,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你說是不是?可是她居然以為是我有想搞她這個傳銷的想法。”
“有些事,一旦發(fā)生,很難回頭,有些人,一旦疏遠,很難再跟從前一樣好,不是么?”
“也許吧?!?p> 我一直都沒有刪除小召的QQ,每次看到她的QQ空間動態(tài)更新了,還是忍不住感慨,時光是多殘酷的東西,它能把美好變得支離破碎,又能把傷痛撫平,能讓遠離了的變親密,也能讓親密的變得陌生。
有一回,我和廚子帶著哥哥妹妹在兜風,看到了小召開著電車路過,廚子一眼就認出來了,但是對方表情冷漠,也沒有和廚子打招呼。廚子一瞬間有些懷疑自己看錯了,問我是不是看花眼了,我不知道說什么。
后來,小召結(jié)了婚,再從成都回家沒多久,結(jié)婚的時候,沒請一個認識的同學,至少廚子和她共同的同學都沒請。
再后來呢?除了我偶爾從QQ空間看到她的一些動態(tài),生了一個女兒。還聽一個朋友說過她嫁在哪個地方,丈夫是做什么的,其他的事情我們一無所知。婆婆也沒有再問起她,似乎都忘了曾經(jīng)有個干女兒,大概也是感慨,這個干女兒,差點把親兒子騙去傳銷,多少還是有些觸動的吧。
寫到這里,我忘了最后一次見到小召的時候是在哪里了,是什么樣的場景。如果不算廚子眼花那一次,我沒有記錯的話,應該是在家里,她最后一次來了家里,說是來看看她的干媽,因為那一趟去成都不知道何時回來才能再見面。誰曾想,竟然成了目前為止最后一次見面。
廚子飛成都這整件事,就這樣,不了了之再沒有了更多的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