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以德報怨
“海勒牧師昨晚勞累過度，有些腰酸背痛，活動活動?！苯毙念^暗笑，把無地自容的海勒扶了起來。
海勒用力吞咽，才把胸口那團像石頭一樣的悶氣順了下去，問凱瑟琳：“你怎么上來了？”
“艾瑞森鎮(zhèn)守和哈維帶著一隊士兵過來了，”凱瑟琳看了眼江北，“說是要見苦行僧，就在會客廳等?！?p> “鎮(zhèn)守這么快就知道了？”海勒眉頭微皺，轉頭對江北說，“我先下去向鎮(zhèn)守大人匯報一下你還在的事，你再下來。”
“沒問題?！苯泵靼缀＠盏男乃迹@位牧師極力推說他已經離開，兩個人一起出現(xiàn)在艾瑞森面前，海勒難以自圓其說，等于自己刨坑自己跳，主動去匯報，還能減輕一些罪責。
海勒邊想推脫的借口，邊和凱瑟琳下了閣樓。
艾瑞森正一臉陰沉地等在會客廳，哈維則帶領一隊士兵站在他背后。
“先把這個吃里扒外的牧師押起來！”艾瑞森第一句話，就給了海勒當頭一棒。
兩名士兵立刻走過去，反剪了海勒的雙手。
“鎮(zhèn)守大人，”海勒措手不及，心里頓時慌了，“不知道我犯了什么罪？”
“什么罪？”艾瑞森的臉黑得像面鍋底，聲音也幾乎是在咆哮，“你說什么罪！？”
由不得艾瑞森如此失態(tài)，這次的事確實讓他憤怒到了極點。
來布瑞爾鎮(zhèn)當鎮(zhèn)守并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這里遠離暴風城和鐵爐堡，最近的支援只有位于辛特蘭鷹巢山的蠻錘矮人。
而海的另一邊就是部落主城之一的銀月城，隨時可能面臨部落的沖擊。
可他還是來了，因為只要把這片土地開墾出來，就是莫大的功勞，隨著這片昔日的王者之土重歸輝煌，他甚至有望成為像安度因·洛薩那樣的傳奇英雄，被載入史冊。
事實證明，他的選擇沒有錯，安度因大帝率領的大軍牽制住了部落的主力，使部落無暇反攻這片土地。這么久以來一直太平無事，布瑞爾鎮(zhèn)也在按部就班的建設，他甚至看到了洛丹倫大陸重歸繁榮的希望。
可一場又詭異又突然的瘟疫打亂了所有的計劃，整個布瑞爾鎮(zhèn)現(xiàn)在都亂了套，他已經向耳語海岸和堅定壁壘求助，可打個來回最快也要二十天，遠水解不了近渴。
聯(lián)盟付出那么多鮮血取得的戰(zhàn)果，很有可能就要葬送在這場瘟疫里，他這個鎮(zhèn)守也將成為歷史的罪人。
在這么危急的時刻，居然還有人不顧大局，遮遮掩掩地隱瞞了最關鍵的人物，這不是故意拆他的臺么??？
“海勒，當初你走投無路時，是我收留了你，待你不薄吧，可你做了什么？”
“鎮(zhèn)上出了這么大的事，那位苦行僧也一直在鎮(zhèn)上，還能治愈疫病，你卻極力狡辯他離開了，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還惦記著在血色修道院的生活，存了一些見不得人的私心，故意讓我難堪?。磕闶遣皇窍氤鲑u聯(lián)盟！？”
艾瑞森一句比一句聲高，海勒的臉色也越來越白，最后被扣上“出賣聯(lián)盟”的大帽子，眼前一黑險些昏過去，剛想好的借口也忘了個七七八八，“鎮(zhèn)守大人，你聽我解釋，事情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我能解釋……”
“你還解釋個屁！”看到海勒張口結舌的模樣，艾瑞森只當這位牧師的私心被自己揭穿，無力申辯，聲音像是要掀破屋頂，“給我拉回大牢，每天嚴刑拷打，一個月后斬首示眾，尸體剁碎了喂狗！”
聽到這個處罰，海勒雙腿一軟，險些跪倒在地上，凱瑟琳也沒想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樣，攔住押著父親的衛(wèi)兵，求懇道：“你們不能帶走我父親，他一直在想辦法救治那些生病的鎮(zhèn)民?！?p> “凱瑟琳，我會適當照顧一下海勒牧師的，”哈維對凱瑟琳討好地笑了笑，“就當為在明光湖發(fā)生的事向你道歉了?！?p> 說完帶著兩名士兵，押著海勒向外走去。
就在這時，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來，“且慢！”
眾人循著聲音看去，一名全身裹在黑色祭司袍里的牧師正在步下樓梯，幽深的兜帽和一層黑紗將他的臉遮住了，正是鎮(zhèn)上深居簡出的苦行僧。
“牧師，你終于出現(xiàn)了，”艾瑞森迎了兩步，神情有些熱切，又指著海勒說，“是不是這個混蛋用卑鄙手段軟禁了你，你放心，我會幫你出氣，把海勒牧師的刑期延長至三個月，每天拷打五遍，再斬首喂狗！”
海勒的心都要碎了，他這個兢兢業(yè)業(yè)的牧師要被拷打三個月，然后斬首示眾剁碎喂狗，一個亡靈卻受到了艾瑞森的尊重。
關鍵是，他不能揭穿亡靈的底細，否則不僅會給自己加一條“容留亡靈”的重罪，還要連累女兒凱瑟琳。
這個奇葩的世界簡直令人絕望。
“鎮(zhèn)守大人，我能理解你想遏止瘟疫的急切心情，但這件事確實有些誤會?！?p> 江北當然不能坐視海勒被斬首喂狗，這個牧師現(xiàn)在是他的盟友了，不出意外，以后還會幫他掩飾身份，還得防著這貨臨死前把他咬出來，真來個魚死網(wǎng)破，救肯定得救。
“這場疫病很詭異，而且來勢兇猛，我一直在專心研究解決的辦法，不想受到打擾，所以才要求海勒牧師暫時隱瞞我的存在。想盡快治愈疫病，也需要海勒牧師的幫助，還請你饒他一次?！?p> 聽到江北為自己開脫，海勒松了口氣，但同時也很清楚，從此以后，他和這個亡靈的命運徹底被捆綁在一起。
對方暴露，他也得跟著倒霉，別說揭穿這個亡靈的真面目了，還得盡心盡力地幫著對方掩飾。
堂堂一位牧師居然淪落到要幫一個亡靈掩飾身份，傳出去只怕會笑掉天下僧侶的大牙。
這個奇葩的世界有時真想讓人破口大罵，早知道如此，還不如老老實實呆在血色修道院，日子是清苦了點，但至少不用受這種窩囊氣。
凱瑟琳提著的心也放下來一些，父親對亡靈做過什么她心知肚明，原本有些擔心亡靈會趁機落井下石，沒想到亡靈反過來幫她父親說話，內心深處，無形中覺得江北又親近了許多。
“既然有誤會，牧師也幫忙說情，就把海勒放了吧?！?p> 疫病正在布瑞爾鎮(zhèn)肆虐，艾瑞森沒心思和海勒這種小人物多計較，揮手讓士兵松開了海勒。
“牧師，現(xiàn)在鎮(zhèn)上的疫情十分嚴重，你看什么時候開始治療？”
江北和艾瑞森打交道的次數(shù)不多，關于這位鎮(zhèn)守的處事風格更多只是道聽途說，此刻發(fā)覺艾瑞森確實相當會做人。
事情已經火燒屁股，押著他去治療都不為過，居然還問他“看什么時候開始治療”，不僅給了他充分的尊重，還讓他變被動為主動，調動了積極性。
所謂領導藝術，就在這只言片語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