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然是紫霧林一名普通弟子,這幾日被安排來大衍宗采摘青果。
他來是不太愿意來的,被賣到紫霧林當?shù)茏右呀?jīng)一年多的時間,才勉強突破到聚氣境一層,這樣的天賦,可以稱得上極差,每日刻苦修煉的時間都不夠,又哪里有時間來這里浪費?
可他沒有資格拒絕,除了接受任務(wù),別無他法,只能將休息時間利用起來。
因為是陌生環(huán)境,龐然不敢隨便入定修煉,打算磨煉一下劍術(shù),怕打擾到其他人,于是拖著勞累一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在飄渺峰上選了這樣一塊無人的空地。
可誰知道,才揮出去第一劍,一聲嚴歷的大喝聲便從旁邊響了起來。
“快給我住手!”
這聲音聽著陌生,可其中既憤怒又后怕的語氣,還是嚇了龐然一跳,手一抖,長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來不及去撿,看向聲音傳出的方向,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從草叢里走了出來,臉色陰沉,眼中怒火都快要直接噴出來。
龐然本就是老實巴交的性子,見來人如此,更是手足無措,行了一禮,低著頭,慌亂道:“這位……師兄,我是紫霧林弟子龐然,不知道我做錯了什么,讓你發(fā)這么大的火?”
他并不認識陸琛,雖然在來之前,宗門給他們看過了大衍宗宗主的畫像,可那畢竟只是畫像,勉強能看出是一名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可他一時也無法將其與眼前這人聯(lián)系在一起。
陸琛終于看清了此人的樣貌,比清明谷雨他們稍小一點,臉上還有一些嬰兒肥,沒有蓄長發(fā),而是一頭利落短發(fā),一對粗眉毛格外引人注目,像是用墨水涂過一般。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砍的是什么?”見他一臉茫然不似做偽,陸琛心中火氣稍減,檢查過獨劍木沒有損傷后才沉聲問道。
“這個……難道不是大衍宗用來練習的鐵樁嗎?”龐然心中惴惴不安,意識到自己可能惹禍了。
“鐵樁?”陸琛在獨劍木上拍了拍,只聽鐺鐺作響,對靈草不甚了解的人,恐怕還真難將其與靈草聯(lián)系在一起。
而且有些宗門為了弟子練習招式神通,的確會樹起鐵樁,眼前這位龐然看到周圍不生雜草,應該是將這里當成大衍宗的練武場了。
想到這里,陸琛徹底生不起氣來,而且獨劍木并沒有受到損傷,與他說明一下便可,的確沒有必要上綱上線。
相比于這個,陸琛現(xiàn)在更在意的是龐然本身,如果沒有意外,這龐然身上肯定有大機緣,此時正是機會,說不定能套出些有用的情報。
“這可不是鐵樁,這是我們大衍宗的靈草,你今天的行為可算得上蓄意毀我大衍宗根基,若是我上告宗門,輕則兩宗生出嫌隙,重則挑起兩宗大戰(zhàn)也不是不可能……”看這龐然老實巴交很好騙的樣子,陸琛先將事情夸大了一番。
“這是靈草?我不知道??!”龐然已被嚇得臉色煞白,退了好幾步,不可置信道:“怎么辦?我該怎么辦?我居然……居然砍了大衍宗的靈草……”
看孩子被嚇得不清,陸琛十分滿意,安慰道:“放心吧龐然師弟,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曉,而且獨劍木也沒有受到損傷,我不會將此事上告宗門的,兩宗好不容易合作,若因此事黃了,豈不可惜?”為了拉近雙方距離,他還刻意給自己降了一輩。
聽完陸琛所說,龐然熱淚盈眶,握住陸琛雙手,激動道:“多謝這位師兄,以后你就是我親大哥!”
“這我可不敢當……”對自己多出一位小弟沒什么感覺,陸琛抽出手,迂回道:“龐然師弟,沒想到你如此刻苦,深夜人靜還不忘磨煉招式,想必日后定能有所成就?!?p> 龐然將長劍撿了起來,歸于腰間劍鞘,聽陸琛贊賞,只能苦笑道:“師兄無需安慰我,若不是宗門規(guī)定,今年我不能突破到聚氣境二層就被遣送下山,我也用不著如此拼命?!?p> 陸琛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坐下,示意龐然也坐。
在龐然心里,已經(jīng)給陸琛發(fā)了一張好人卡,自然不疑有他。
在交談中,陸琛知道這龐然是真老實人,不管什么問題,只要一問,他便會掏心窩子將一切都講出來。
陸琛套了些話,知道龐然出生在一個貧苦家庭,家里有四個孩子,他是最小的那一個,所謂越窮越要生,生了養(yǎng)不起,他們家就是這種情況。
直到一年前,紫霧林的白眉長老路經(jīng)龐然村子,見龐然身具靈根,可以修行,與龐然家人商議,他的父母便迫不及待將他賣了出去,從此他不是他們的兒子,他們也不再是他的父母。
“其實把我賣了也沒什么,還能讓爹娘和哥哥姐姐過上好日子?!饼嬋恍那橛行┑吐洌翱墒恰墒撬麄円蔡纱嗔艘恍?,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們就把我推出去了?!?p> “紫霧林怎能做出如此過分之舉?居然不問你的意愿,強行帶你回宗門!”陸琛皺眉,這樣收的弟子,真的會對宗門有歸屬感?
“不是不是,不是強行……”龐然連連搖頭,甚至從石頭上站了起來,向陸琛解釋道:“是我自愿的,他們養(yǎng)了我這么多年,如果把我賣出去是他們心中的真實想法的話,我當然不會反對……而且白眉長老對我很好,我努力修煉也是為了報答他。”
好吧,反正陸琛是無法理解龐然的想法,他的家人的確生他養(yǎng)他沒錯,可最后都這樣對他了,居然還能沒有怨言……
而且好說歹說,這白眉長老也是破壞他家庭“和諧”的罪魁禍首,龐然也沒有怪罪他的意思。
這樣的性格,陸琛也說不出是好是壞,但容易吃虧是一定的。
“不過修行之事還是為自己,你因為他人而修行,怪不得進境如此緩慢?!标戣〉馈?p> “是嗎?”龐然又坐了下來,兩道粗眉毛向下耷拉著,撓著下巴道:“不過我自己又不是很想成為仙人,如果能當普通人開心快樂過一輩子,我覺得也不比修行之人差……我只是不想辜負白眉長老的期望,不然被遣送下山也挺好的?!?p> 世上居然還有不想修仙長生的人存在!
陸琛覺得和龐然交流挺有趣,到最后竟是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直到彎月高懸于頭頂,兩人不約而同打了個哈欠,才猛然察覺,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
“我要回去睡了,今天能和龐師弟說這么多,我覺得高興,心情都變好了幾分?!标戣〉溃嬋恍乃技儍舻孟褚粡埌准?,和他說話很輕松。
“師兄才是,在紫霧林沒有人愿意和我說這么多話?!饼嬋辉趹牙锾土颂?,取出一個物件遞給陸琛。
陸琛接過,卻是一枚古樸戒指,由漆黑的材料打造,不知道是什么金屬,上面銘刻著銀色紋路。
“這是?”陸琛不明所以。
龐然不好意思抓了抓頭發(fā),“師兄幫我隱瞞了今天的事,我無以為報,這戒指是我小時候撿到的,一直貼身收著,算得上是我最珍貴的東西了,贈給師兄,當作今日之事的謝禮,還望師兄不要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