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宋詞如此夸贊自己,樂安寧除了受寵若驚之外,更多的是不習(xí)慣。要知道不久前,自己在這個男子眼里,還是那個魚尾巷里無法反抗的低賤下等人。
樂安寧不知道他是因為有求于自己才這么說,還是真心這么以為,總覺得有些事情變化得太快了。
“我有這么厲害嗎?”少年問道。
宋詞點了點頭:“有的,自然是有的?!?p> 樂安寧有些憂愁,認真說道:“如果你將所有希望都放在我的身上,那你肯定會失望的。你應(yīng)該不知道,我的身體在以前受到過重創(chuàng),所以根本沒辦法修行。至于幫你取劍這種事,我連想都不敢想?!?p> 宋詞微微張嘴,卻是欲言又止,他是真的沒想到原來少年身上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但他仍然不肯放棄,說道:“能不能修行對于現(xiàn)在的你來說根本不重要,我相信你能取出那把劍?!?p> 樂安寧道:“那就等我真的取出了劍,你再來與我談?wù)勥@筆買賣怎么樣?”
宋詞出乎意料地并沒有露出失望或是著急的神色,反而像是猜到了樂安寧要說的這些話,說了句“也好”,然后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便慢慢與他拉開距離,與隋封一道走在了后頭。
接下去,幾人都再無說話,不知道走了多久,終于是走出了這片樹林。
林外是一片草原,矮小的灌木星星點點灑在這片看似荒涼的土地上。
遠處雪山的輪廓比一開始要大了好幾圈,這便意味著眾人離目的地越來越近,只是從四面吹來的風(fēng)開始變得有些寒冷,頭頂?shù)奶炜找沧兊酶影党痢?p> 陸柒一臉愁容道:“肚子餓了,想吃樂安寧烤的魚。”
溫朗用刀鞘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你還真好意思說,一路也沒看你走多少步,就喊著肚子餓。老子從進來這里開始就只出不進,只能喝西北風(fēng)填肚子。”
陸柒理不直氣也壯:“我在長身體!”
樂安寧在后頭安慰道:“等出去之后,想吃什么都有?!?p> 陸柒齜牙道:“要是那個姓謝的敢騙我,看我爺爺不收拾他!”
眾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雪山已是近在眼前,但周圍已經(jīng)變成了寸草不生的荒漠,天氣也開始變得非常惡劣,刺骨寒風(fēng)呼嘯而過,其中夾雜著冰渣雪片,打在人身上啪啪作響,樂安寧只感覺臉上如刀割一般,刺痛難忍。
溫朗明顯感覺到背上那個小身體在瑟瑟發(fā)抖,便催動體內(nèi)元氣,金色的罡罩便護在了周身,抵擋風(fēng)雪的肆虐。
樂安寧的臉被寒風(fēng)吹得鐵青,耳朵凍得通紅,但好在身體并沒有感覺到那么寒冷,似乎是穿在里頭的那件短衣護住了身體的熱氣不外流。
還好自己早上起來的時候穿上了這件短衣,沒想到保暖的效果如此之好。
一想到這間短衣是娘親手做的,他心中便更暖了幾分,他相信這是娘在天上默默地守護著自己。
宋詞在后頭對少年喊道:“離我近一些!”
碧膽朱砂劍忽的飛出,停在了樂安寧身前,劍氣將迎面吹來的寒風(fēng)冰雪刺破開來,仿佛是在身前立起了一道透明屏障。
樂安寧回過頭,對宋詞投去一道感激目光,隨后腳步變緩,靠近身后兩人。
原本籠罩在雪山之巔的陰云開始低沉下壓,將五個人完全吞沒其中。
但在眾人眼里,這雪山也終于露出了整體的面貌,皚皚白雪覆蓋整座山峰,就像是平地拔起的一座水晶冰雕,沒有一點瑕疵,也不見一絲一毫的塵世煙火氣息。如此冷艷的氣質(zhì),給人的感覺就如一位頭戴面紗不見真容的高貴女神,讓人不由心生崇拜和敬畏。
離雪山越近,風(fēng)雪便越大,盡管能以元氣抵御,但腳下的積雪厚重,邁出步子也變得越發(fā)艱難,幾人的行進速度有了明顯的下降。
走在最前頭的溫朗眉頭緊皺,臉色因為心中怒氣變得有些紅潤,他抬頭看天破口大罵:“他娘的,老子要是現(xiàn)在還在九境,早飛上天了,還用得著在這里遭罪!”
背后的陸柒用雙手一邊摸著大漢凍得發(fā)紅的耳垂,一邊搖頭晃腦道:“把牛吹得飛上天,要與太陽肩并肩。”
氣得溫朗大喝一聲:“信不信我把你扔這雪地里頭!”
陸柒立馬搖頭道:“不信!”
魁梧大漢一臉的生無可戀,自己怎么就惹上了這么個祖宗?
樂安寧轉(zhuǎn)頭向宋詞問道:“有這壓頂結(jié)界在,你們最多只能到五境修為嗎?”
宋詞點了點頭:“是。”
忽又覺得這么確定不太合適,便補充道:“只是最近這些日子能到五境,以前但凡超過一境修為,都是不能進來的?!?p> 少年好奇道:“原來還能有壓制境界的方法嗎?”
宋詞道:“自然是有的,只要有降境丹就行。說起來,這降境丹以前屬于最沒用的稀品了。因為它所需原料繁雜,煉制步驟又麻煩,還對煉藥師的要求很高,所以單單按照品階來說,降境丹屬于稀品,但其實它沒有多少有用的價值,試問一個修行者為何要刻意降低自己的修為呢?這么做完全沒有意義,也就是最近這座小島外的壓頂結(jié)界松動,但凡五境以下的修行者都可以進來,這才讓降境丹的價值提升不少,就這段時間里,有不少有權(quán)有勢的家族和門派都在重金求購,應(yīng)該都想著能進來這座小島?!?p> “難怪近些日子小鎮(zhèn)多了不少的修行者?!皹钒矊幮南?,又問道:“那這降境丹,最多能降多少境?”
宋詞回答道:“世上最好的煉藥師,煉制出來的丹藥,能夠讓一個修行者降低十境,但卻不能低于一境。這也是為什么之前沒有修行者來這座小島的原因,因為只要有壓頂結(jié)界在,就根本沒辦法進來?!?p> 樂安寧陷入了沉思,宋詞的話和謝汝賢說得差不多,但他心中依然有一個無法想明白的問題。
當(dāng)年那個一拳砸爛他肚子的佝僂老人,好像叫上官魁?他是如何進來的呢?
少年很確信那個老人是個修行者,但按照宋詞的說法,他不可能進的來。
對于這個問題,樂安寧并沒有想很長的時間,因為在不知不覺當(dāng)中,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雪山腳下。
風(fēng)雪之中,抬頭便是一片蒼茫,根本看不到山頂?shù)那闆r。
樂安寧對眼前的漫漫景象倍感焦慮,臉上疲態(tài)盡顯,他一個不會修行的普通少年,從那片林子能走到此地,完全是靠著意志力硬撐著。
宋詞也看出他沒了繼續(xù)前進的力氣,便提議先休息一下,讓隋封去附近看看有沒有容易上去的路。
一向與宋詞不對付的溫朗這次難得同意,因為他終于能有理由將背后的那個小祖宗放下來。
一路沒下過地的陸柒早已養(yǎng)足了精神,跑到樂安寧身邊替他揉捏起了肩膀,一邊還嫌棄少年如此體弱,以后怎么幫自己打掃學(xué)塾?
因為不敢直接坐在雪地上,所以只能蹲著的樂安寧在心中默默想著,若自己現(xiàn)在手上有針線,一定要把這家伙那張破嘴給縫起來。
沒過一會兒,隋封便急沖沖地回來了,看樣子是有什么發(fā)現(xiàn),他用手中的碧膽朱砂劍指了指來的方向,說道:“我在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一串腳印,還沒有被雪蓋住,看來是不久之前有人走過,看腳印的數(shù)量,應(yīng)該不止一個人?!?p> 宋詞聲音微冷道:“看樣子有人比我們先到了。”
溫朗將塞進嘴里的一團雪塊吐了出來,看著樂安寧,欣喜道:“是小姐!”
樂安寧心想,最好是李若蘭和劉柿,如果是謝汝賢的話,只怕又有一大堆的麻煩在等著自己。
少年咬了咬牙,站起身來,說道:“走吧,看看能不能追上他們?!?p> 幾人再次重整心緒上了路。
沒走多久,便看到了隋封說的那些腳印,瞧著雜亂無章,無法分辨是幾個人的,但應(yīng)該不止一人。
幾人沿著腳印開始往山上走去,寒風(fēng)暴雪如傾瀉而下的洪流,樂安寧依舊躲在碧膽朱砂劍的劍氣后頭,陸柒則沒有再纏著溫朗背他,而是躲在了金光罩身的大漢身后。
樂安寧忽然聽到身旁的宋詞輕輕咦了一聲,便扭頭問道:“是不是察覺到了什么?是劍氣嗎?”
他知道宋詞對劍氣感知敏銳,便以為他有所發(fā)現(xiàn)。
宋詞說道:“不是劍氣,但有元氣波動,前面可能有人。”
樂安寧一聽,立刻緊張了起來。
這時,溫朗不知為何忽然停下了腳步,正埋頭把一只腿從雪地里拔出來的陸柒沒注意,腦袋直接撞在了大漢的屁股上,他揉了揉額頭,正要發(fā)怒,溫朗卻是大叫了一聲,像是發(fā)了瘋一樣朝前頭跑去。
樂安寧一驚,抬頭仔細看去,發(fā)現(xiàn)前面遠處有一道白色的拱形光罩,光罩頂部有一張符紙浮空,里頭有兩個人。
其中一人坐在雪地上,臉色蒼白,正是劉柿。
而在他懷里,則躺著一個女子。
李若蘭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卻也不知是昏迷還是已經(jīng)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