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鼎龍山山寨，許子言臥房。
“吱呀?！迸P房的木門被人干凈利落的推開了，隨后，一名短衣打扮的精干中年漢子徑直走了進來。
許子言被這番大動靜嚇了一跳。他才剛起沒多久，正瞇著睡眼惺忪的雙眼有一搭沒一搭的思考著今后的人生路，順帶隨時再睡個回籠覺，被這一嚇，倒是直接清醒了許多。
“你是……”清醒過來的許子言上下打量著面前的中年人，疑惑的開口問道。在他的記憶中，他之前并沒有見過這個年輕人。
“許師爺，在下是十三。這是昨日整編的流民名冊，還請師爺過目?！蹦侵心隄h子不卑不吭的對許子言抱拳說道。說完，右臂一揮，立刻就有五六個漢子各自捧著一疊賬冊“啪啪啪”的堆在了許子言身旁不遠(yuǎn)處的一張書桌上，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樣。
“我說，你是不是搞錯了。這些東西，應(yīng)該給你們莊公子過目吧……”許子言揉了揉額頭，組織著語言說道?？粗沁B綿起伏的書堆，許子言總有一種回到高三的恐怖錯覺，這讓他本能的想要逃避。
十三皮笑肉不笑的回答道：“許師爺，我家公子吩咐了，凡是涉及山寨內(nèi)具體決斷都交給師爺你折騰，我家公子不愛管這些瑣事?！?p> “我……”許子言抽了抽嘴角，一張臉都黑了。這尼瑪又把人當(dāng)傀儡，又讓人干活，真當(dāng)自己是可以隨意拿捏的工具人?。〉芫芙^嗎？真拒絕了，可就連收攬權(quán)利，收拾勢力的機會都沒有了。他辛辛苦苦幫著莊公子殺了她二哥，這其中之一的理由，可不就是想要奪回原本屬于自己的勢力么？
“你家公子還說了什么？”許子言抬了抬眼皮問道。
“我家公子說了，師爺你有什么吩咐，我們?nèi)绻奖愕脑?，可以順帶幫忙?！笔Φ馈?p> “當(dāng)真？”許子言有些兒不敢置信，這權(quán)利放的有點兒大啊。那莊公子對自己未免也太過放心了。
“還能是假的不成。我家公子想來有一說一的。說以今后山寨內(nèi)的事情，還要勞煩許師爺多多費心了。那么，許師爺，下面還有幾件事情需要你決斷。”
十三是當(dāng)真兒一點也不客氣，開口就道：“這第一件事，是關(guān)于莊二公子攜裹來的這些村民的，雖然我家公子讓我登記造冊了，但這一共一千八百三十五人，卻是比山寨原本的人數(shù)多了五倍不止，山寨的存糧加上村民自帶的糧食，如果只是坐吃山空的，卻熬不過三月的光景，卻不知師爺對此，打算如此安排？”
一上來就這么高難度??！就不能給點簡單一點兒的教程什么的嗎？許子言頭大了一圈，他怎么知道怎么安排這些村民！如果可以的話，他還想知道怎么安排自己呢。但好不容易拿到了發(fā)號施令的機會，總不能一上來就失了威風(fēng)吧，他皺眉一邊想著，一邊道：“嗯，這些人，你去詢問一下他們的意愿，若是有不愿意留下的……”
話還沒說完，十三就已經(jīng)斬釘截鐵道：“師爺，他們都心甘情愿留下來的?！?p> “嗯？是真心甘情愿？莫不是你們威脅了吧？”許子言不信道。
“這師爺你莫管?！笔貞?yīng)道，“總之他們都愿意留下來就是?！?p> “好吧，你們做事我也管不著。”許子言無奈搖頭道，“一千八百三十五人是吧，能吃三個月左右是吧。那首先就是糧食解決嘍，分出一部分人，在附近山林里開墾田地，現(xiàn)在雖說是在六月里，但趕時間的話，夏種一撥還是可以的吧?！?p> “那是自然的。事實上，龍鼎山山腰處，我們也有開墾田地?！笔c頭道。
見第一個提議被同意了，許子言大受鼓舞，想了想，繼續(xù)道：“那再分出一部分人，進山打獵……”
“師爺，我有必要提醒你，秦嶺中雖說有不少的野味，但獵物狡猾，就算是最老練的獵手，也不是每次都能捕獲獵物的?！笔龘u頭否決，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而且山中多無道路，林木茫茫，進去了未必還能再繞得出來?！?p> “……”我靠，給點面子??！這才是第二個提議啊。許子言有點挫敗，無奈道，“那好吧……但總不能總是吃素吧。嗯……建個養(yǎng)殖場怎么樣？”
“養(yǎng)……殖……場？”十三彎了彎腦袋，難以理解。
“啊……就是那個啊……”許子言頭大的支支吾吾的解釋著，老實說，他也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解釋養(yǎng)殖場這個概念。能提起這個詞，完全是他忽然想起前世玩饑荒的時候，有事沒事的就各種建造養(yǎng)殖場。
現(xiàn)在的場景，和饑荒是如此的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饑荒要自己活下去，而現(xiàn)在，則是要一幫人活下去。
“就是和韃子放牧牛羊一般？”十三大概聽懂了，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可以一試。”
許子言松了一口氣，這提議要再被駁回，他可真就不準(zhǔn)備混了。太難了??！要整的像三國志一樣，缺糧了點個農(nóng)田，缺兵了點個征兵該有多舒心啊。
“那接下來是第二件事，關(guān)于山寨內(nèi)的安定問題……”
“等等，這些事你們可以管吧？不，這山寨本來就是你們的，本就是你們該管的吧！”
十三呵呵一笑，道：“許師爺，最近闖將閣下被洪承疇部和孫傳婷部圍剿的有點兒慘，我家公子和我們現(xiàn)在都盯著，隨時都會準(zhǔn)備出發(fā)去闖將那邊，沒空管寨里治安的?！?p> 許子言奇道：“你家公子不是不待見李自成嗎？怎么還這么上心？”
十三輕聲說道：“人，總是要死了才能放心的?！?p> 許子言倒吸了一口氣，感情這么上心，是準(zhǔn)備隨時補刀啊。許子言對于那久聞大名，卻聞所未見的李自成忍不住多了一絲的同情。他無奈道：“好吧，我回頭定下一些規(guī)矩，寨里的眾人都得按規(guī)矩來，這總行了吧?！?p> “當(dāng)然。”十三點頭道，“下面請聽第三個……”
許子言嘴角一抽，終于炸毛了：“喂！夠了??！適可而止??！一個山寨哪來這么多的破事？還有完沒完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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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事情就是這樣?！睆脑S子言臥房中出來，十三便徑直去了莊燕的住處，恭恭敬敬的站在莊燕面前稟告道。
莊燕淡淡地聽著，手中把玩著扇子，嘴角若有若無的流露出一絲的笑容：“十三叔，依你看，這位許師爺如何？”
十三沉吟了一會，搖頭道：“這位許師爺，想法過于想當(dāng)然了，給人的感覺，就像在兒戲?！?p> “兒戲？”莊燕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毛。
“具體我說不上來，但就是感覺他把很多事情都想得簡單了，就比如，他總是以為開個田便能有糧，卻忽略了這大旱天，收成減了何止一半不止，他說要立規(guī)矩，就好像認(rèn)為規(guī)矩立下來，就沒人會反抗一般……怎么說呢，輕?。亢孟裼植粚?，他看起來似乎是打心眼里想提出一些建議的，但是，大部分都過于不切實際?！?p> 十三小心斟酌著話語道：“看起來像是紙上談兵，但有些見解又的確不錯，就好比那養(yǎng)殖場的主意，所以，讓人感覺很……不舒服。我雖然按公子的吩咐，勁可能的去恭維他，但恕我直言，他并不是能獨當(dāng)一面的人?！?p> “哎呀，十三叔這話說的可是太狠啦?！鼻f燕展顏笑道，“我當(dāng)然知道他就是個繡花枕頭，所以才要十三叔你暗地里多多照應(yīng)他的嘛。”
“公子，你該不會是……”難得的看到莊燕那小女兒姿態(tài)，十三眼中瞬間流露出一絲的震驚之色，好像是懂了什么一樣。
“哎呀，十三叔你想哪去了?！鼻f燕翻了個白眼，十三算是她母親給她留下的老人了，打小就照顧她，所以對于十三，莊燕是打心眼里把他當(dāng)長輩看的。反而是十三大部分時候都是把他自己當(dāng)做了莊燕的下屬。
莊燕無奈的解釋道，“你不覺得，一個自以為是的草包首領(lǐng)很不錯么？那許師爺讀過點書，鎮(zhèn)得住尋常村民，又有點兒想法，想往上爬。這不是很妙么？他想要權(quán)，我就給他權(quán)，他想要地位，我就給他地位，明明深陷在網(wǎng)中卻還不自知，多好……他要是真能獨當(dāng)一面，我可還不敢用呢。”
“好什么好?！笔闪饲f燕一眼，搖了搖頭，無奈的苦笑道，“虧我還以為能在入土前看到你這丫頭出嫁呢，回頭見了主母也好有個話說。你這丫頭……哎，又害我白開心一場?！?p> “哎呀，十三叔。怎么能說又呢……好好好，我保證，等咱們把闖將的麻煩解決了，我一定，一定，一定認(rèn)認(rèn)真真的考慮我的終身大事，爭取給你綁個進士老爺成親怎么樣？”
“這還差不多……”十三滿意的點點頭，忽然琢磨出一絲不對味來，怒道：“等等，怎么是給我綁？??！你這丫頭，氣死我啦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