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師爺死了。
許師爺又活了
然后,許師爺昏了過去。
對于這件事,攻占了小盤縣的流匪頭兒狗剩兒很開心。這叫什么,這就叫天意不絕炎漢,他早晚要去西川那兒繼承大統(tǒng)。
他狗剩兒雖然沒讀過書,但還是看過不少三國演義的戲文的。這么一對比,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和那個劉備還是很像的。劉備是大耳朵,他是麻子臉;劉備是賣草鞋的,他是送信的;劉備有兩個異姓兄弟,他有六個結(jié)拜老弟;劉備有個臥龍,他也有個師爺。
嗯,還真的是,怎么看,怎么像。
最主要的是,這位師爺死了,結(jié)果沒多久,還又活了。這必然是那好老天都認為自己是真龍?zhí)熳樱乓獡碛腥绱舜蟛诺膸煚敾貋磔o佐自己的。
狗剩兒越想越是這么個道理,忍不住志得意滿起來。當(dāng)即令人抓了幾個容貌秀麗的丫鬟要他們好生照料這位許師爺,便去找自己的結(jié)義兄弟去了。
他看過些戲文,所以還是知曉點事情的。像那什么國號啊,廟號啊,謚號啊什么的總得先討論著嘛,畢竟建國可是個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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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子言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剛一睜開眼,入目便是那古色古香的家具。許子言忍不住輕輕的嘆了口氣,滿臉的愁容。
果然,還是穿越了啊……
他前世就是個普通的考研黨,考了六次好不容易才堪堪過了南翔大學(xué)美容美發(fā)與化妝專業(yè)的初試合格線。結(jié)果因為太過于高興,冷不防被一口老痰卡在喉嚨里,一下子沒順過氣來,當(dāng)晚便住進了CPU,哦,不,是ICU,然后,醒來的時候,便已經(jīng)是崇禎十一年五月。
那還真?zhèn)€兒見了個鬼了!可這還不算,關(guān)鍵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一伙小小的農(nóng)民軍的狗頭軍師!
而且,這伙小小的農(nóng)民軍,還在前任那位許師爺?shù)氖滞笙?,把小盤縣給打下來了!
居功,至偉!完完全全的就坐實了一個反賊的身份!
這可真是要人命了??!這叫什么事情啊,喂!不說給穿個王公貴族,但也不能穿到隨時都會掉腦袋的一伙流寇頭上吧!
融合了這具身體原有的記憶,許子言自然明白當(dāng)初那位許師爺這么做的緣由。那位許師爺考了七八次童生沒考上,不由對崇禎朝產(chǎn)生了極大的怨念,又碰巧趕上農(nóng)民軍席卷而來,便投靠了過去。
嗯,簡單來講,就是心理扭曲,報復(fù)社會來的。
當(dāng)然,之后隨著農(nóng)民軍慢慢壯大,這位許師爺心里也產(chǎn)生了一些變化,期望著哪天這伙農(nóng)民軍席卷了大半個大明后,便可以摘個桃子稱個帝啊什么的。
結(jié)果,正所謂,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許師爺桃子還沒摘上,便被許子言給摘了桃子。
真可謂,時也,命也……
個屁?。?!
明白了發(fā)生了什么事情的許子言臉色難看的緊。他是知道一點歷史的,隱約還是記得,崇禎十一年,剛好是明末農(nóng)民起義最蕭條的一年。這一年,大明各地的流寇投降的投降,剿滅的剿滅。就算是強如李自成,都被逼得帶著十幾個人鉆了樹林子。
崇禎十一年的流寇,是最沒前途的職業(yè)啊。
就他所在的這伙區(qū)區(qū)幾百人的流寇,怕不是還不夠大明的官兵塞牙縫的呢。
更何況,他所輔佐的這個流寇頭目一不叫李自成,二不叫張獻忠,而是一個名字一聽就炮灰的很的狗剩子,真真正正的驗證了那句話,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黑暗的,小命是保不住的。
不行!再這樣下去就是等死了!要么想辦法被招安,要么想辦法去關(guān)外當(dāng)狗腿子去,或者就是先被招安再去關(guān)外當(dāng)狗腿子去!
對??!一定要想辦法勸服狗剩兒棄暗投明,接受朝廷招安。正好,沒記錯的的話,這年頭負責(zé)招安的五省總督熊文燦正好能管到山西這片兒地。
然后自己再作威作福的當(dāng)幾年大明的小官后,又可以順應(yīng)天命,改換門庭,繼續(xù)作威作福。自己好歹是知道歷史走向的,這就是自己可以榮華富貴一生的資本!
許子言心念急轉(zhuǎn),咬牙切齒的快速盤算著,很快便拿定了主意。
他正欲從床上下來,一抬頭,卻見一名穿著粗布衣裙的丫鬟正一臉怯意的看著自己。一雙手停在半空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見許子言看來,那丫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快要哭了一般的難看的笑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師……師爺……你,你醒啦,奴,奴婢扶你起來?!?p> 許子言愣了一愣,丫鬟?他一個流寇師爺,哪來的什么丫鬟?他又忍不住看了那丫鬟一眼,見那丫鬟一臉怕極了自己的神情,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這丫鬟八成是被搶抓過來照顧自己的。
流寇就是流寇,當(dāng)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哼!
出生在新世紀,許子言自然對這種土匪行徑看不過去,心中對于這幫流寇的品性又看低了些。他瞧著那丫鬟也是個可憐人,便放緩了神情,搖了搖手,苦笑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成。另外,姑娘要是想走,可自行離開便是?!?p> 誰料,這話一出,那丫鬟立刻面色蒼白的跪了下來,倉惶哭泣道:“師爺饒命!師爺饒命??!奴婢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p> 這是何理?
許子言又是一愣,旋即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丫鬟既然是被搶抓過來照顧自己的,如今見自己叫她離開,必然是以為惹惱了自己這個師爺要小命不保了,這才跪下來哀求。
想明白這一點,許子言感覺自己有些頭疼,他忍不住好言解釋道:“我又不是殺人的猛獸,這么怕我作甚。我只是不習(xí)慣有人照料罷了。你先起來……”
可那丫鬟依舊只是跪在地上哀求,一副完全不信自己那番話的模樣,許子言只好摸了摸鼻子,無奈道:“好啦好啦。這樣吧,你去給我打一盆水來,這總可以吧。”
那丫鬟聞言,這才如釋重負的起身,轉(zhuǎn)身去屋外打水去了。隨后,就聽屋外傳來哇啦哇啦的大叫聲:“師爺醒啦!快去報告大將軍!”隨后,便是一陣雞飛狗跳的嘈雜聲,外面跟開了鍋一般熱鬧起來。
不消一會兒,就見那丫鬟便端著一個銅盆走了進來,放在了洗漱架子上。許子言急忙走上前去,拒絕了丫鬟的服侍,隨后將目光投向水中的倒影。
可一見那盆中的倒影,許子言被嚇得忍不住后撤一步,眼前一陣發(fā)黑,差點兒就又要背氣過去。
卻見那銅盆之中映襯出的人影,眉心一點富貴痔,嘴上兩撇八字胡,柳葉眉兒下,生的是一雙賊眉鼠眼目。長得雖然還算白嫩,但怎么看都帶著一絲猥瑣,那身上透露的氣質(zhì),不說與那英明神武,就是與那英俊瀟灑,器宇不凡都差了十萬八千里。
媽的,怎么會長得如此歪瓜裂棗的。許子言很是憤然的齜牙咧嘴,這一張嘴,水面上立刻就倒映出一顆翡翠青牙,再細細一看,卻是一顆青菜葉子蓋在了大門牙上。
……
那可當(dāng)真是,新來鏡里驚如許,暗傷懷,鶯老花殘,幾番春暮……
這一刻,許子言充分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他的滿滿的惡意。